“再见”项羽

  隐约,有个人影闪过,闪过了我的眼,闪过了我的心,亦闪过了这千年的阻隔……
 
  再一次踏上了这片松软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飞泄的江水嘶吼着从我脚边肆意的奔涌,流淌;在不远的前方,它又一次调转潮头,仿佛在拱卫着什么,走上前去,一栋破旧的石碑耸立在我的面前,他仿佛是那么脆弱,在这滚滚波涛的映衬下是那么渺小,然而它又是那么雄壮,幽幽的青苔诉说着历史的悠久,破碎的边角涌动着远古的苍茫。
 
  乌江……这就是乌江……
 
  闭上双眼,听着江水连绵不绝的咆哮,在这响声中,我听到了战马的嘶鸣,武器的铿锵,士兵的怒吼……更有那一声长叹。
 
  我在看,不是用眼睛,而是,心。
 
  我看到了那个踉跄着的身影,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破碎的铠甲、缺口的长剑,蓬乱的头发。
 
  项羽!这两个字猛然从我脑海中乍现。他是项羽?他是项羽!或是疑问,或是惊愕。仿佛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然而这个样子的他又是如此自然。
 
  如此遥远……却又如此熟悉,项羽……西楚霸王项羽,你一定放不下吧?放不下这万里江山,放不下这千年的执念。
 
  “天欲亡我,非人之过!”那个身影浮现在我的面前。
 
  其发,如墨!
 
  其眸,如隼!
 
  其手,持剑!
 
  其衣,浴血!
 
  他,是西楚霸王,项羽!
 
  一身绛红色的披风在烈烈寒风中上下翻飞。孤注一掷,这才是你,最完整的你。如此骄傲,又是如此的自负。
 
  你笑了,你在笑对面那些狼狈不堪的敌军,你在笑那些手下败将,你在笑这天地不公!……你是否也在笑自己的悲哀?残阳再美,终究只是残阳……
 
  你没有逃,逃去哪里?去江东称王称霸然后再卷土重来?不!决不!有人说你自负,有人说你懦弱,然而我却真正看懂了你的眼神——十年辛苦磨剑,一朝纵横沙场,回首却依旧是过眼云烟,失去了曾一同出征的三千兄弟,失去了那九五至尊的宝座,就连那抹芳香,那位常伴与身旁的人亦因为自己而香消玉损……如何能逃?为何要逃?身为霸王的自己就连这最后的骄傲也要丢弃吗?失去了那份睥睨天下,失去了那份狂傲不羁,就算一朝得势又有何意义?!
 
  他的骄傲,识不破那韩信的十面埋伏。
 
  他的力量,打不破那张良的四面楚歌。
 
  他拔剑冲天,不甘也好,伤心也罢,一切都再也无法逆转,图留一声空叹……一代天骄,项羽,陨!
 
  没有人可以杀死他,能杀死他的人只有他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剑起,人亡,那鲜血映红了这天,染红了这地,贯穿了千年……
 
  轻轻,我睁开了眼,天依旧蓝,土依旧松软,只是,仿佛多出了什么东西。
 
  呵,英雄末路,这也算得上是极好的结局了吧,就像这样青史留名,就像这样被后人宁记于心中。
 
  远远地,有个人影,闪过……
 
    点评:作者行文流畅优美,对古人经历的描述饱含深情,对诗句的化用巧妙精致,体现出作者的好文采。文章避开了所有历史的、哲学的、政治的复杂争议,单纯地来塑造一个“失败英雄”的悲壮,塑造一个穷途末路的人的悲愤与豪壮,这本身就是一种聪明的选择。而悲愤与豪壮是人类最具震撼力的一面。成功是令人兴奋的,失败是让人悲哀的,只有在失败中的抗争才是悲壮的,才是震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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