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烟疏雨品越韵

江南是我梦中的天堂。

在我的梦中,不止一次有那斜斜的如绣花针般的雨丝飘过。淅淅沥沥,淋着错落的白墙,濡湿玲珑的檐角,掠过柔风中曼舞的柳条……这不禁使我轻吟起“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的诗句。就这样沉醉下去吧,我对自己说。

是啊,在这淡烟疏雨的萦绕下,静静地看着素墙青瓦,轻轻地呼吸着幽幽花香,谁能不沉醉呢?

沉醉了,沉醉了……

沉醉中却总不能心安。在这淡烟疏雨花香中,还缺了什么吧?我努力搜寻。

忽然,耳畔掠过笙板月琴的清音,我的心骤然一颤。再凝神谛听,不错,这是江南的越韵!

曲调细腻柔婉、悠扬清丽,是越剧一贯的风格。那声音似莺歌燕语萦绕在我耳际,莫不是清风吹动了檐前铁马,叮当成调?莫不是远处佳人款步摇得满头珠玉响动?莫不是暮霭中长裙拖得环佩叮咚?莫不是梵王宫殿里夜鸣钟发出的清脆报时声?似乎是,但又似乎不是。

那声音清丽端庄,柔婉动听,如诗般清雅,似酒样绵长。

它不是高声如鹤唳长空,却像是落花流水,莺歌燕语;它不是铁板铜琶高唱大江东去,而是那绿女红牙吟诵晓风残月。

除了杏花烟雨的江南滋养起来的越剧,谁还能有这般神韵?

越剧,和养育它的江南一样,流转着水乡盈盈的气韵,飘逸着疏雨中幽幽的馨香,宛如一位细眉秀目的丁香般的女子,哀怨惆怅;又好似夕阳下河畔那浣纱、采莲的女子,娇羞青涩。她是沾衣欲湿的杏花雨,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

那古旧的戏台搭在水中,戏楼上的朱漆被风雨剥落得斑斑驳驳。檐头的铁马也出现锈迹,不知还能否在江南的斜风细雨中继续叮当作响。隔着满载落花的浅潭,我凝望着潭中近在咫尺却不可及的老戏台,痴痴地想。

台上最使人动情的怕是那凄婉的《梁祝》吧?“楼台会”中获悉逼嫁的震惊、缠绵悱恻的“十相思”、山伯的苦酒,英台的悲泪,更有“哭灵”中那惊鸟落花、感天动地的哀恸,怕是只有越剧才能把人世间真正的爱情诠释清楚。

常演不衰的是《盘妻索妻》,小梁公子的憨厚可爱、款款深情、弃官大义都随着行云流水般的唱腔展现得淋漓尽致。在江南飘飘洒洒的烟雨下,台上唱戏的入了情,台下听戏的忘了情。

说到“情”字,天下夺魁的《西厢》自然少不了。当莺莺因母亲赖婚而心灰意冷时,她步上风扫残红的香阶,抬头凝望空中凄冷的冰轮,不由心生哀怨,生发出“团圆月偏照孤茕”“感怀一曲断肠月,只因千古此心同,尽在不言中”的感叹,真可谓字字含情。

风过处,落红阵阵。戏台边,牡丹、芍药、海棠次第凋零。杨柳带着清愁,桃花含着幽恨,与我一道,在淡烟疏雨中静静地倾听哀婉的越韵。

且随了它浅吟低唱,醉在淡烟疏雨的江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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