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

在这个什么都善变的人间,我想看一看永远。--题记

白色的纸花,雪色的丧服,代替了往昔如云的棉花,渺远的平原上,回响着冥歌的弥弥之音,而那个身后跟着鸡群的老人,再也没有回来。

乡间曲折的路上,车身左右不停地摇摆,我的脸紧紧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父母的脸色复杂得可怕,冷得令人心碎。我的头随着车的颠簸,一下一下地撞在车上。目光透过玻璃,望向再熟悉不过的路的尽头,望眼欲穿。

车伴向风驶向前方,夜幕已经低垂,眼泪“啪嗒”、“啪嗒”地,在风的袭卷下砸向车窗,在寂静的田野里格外清脆。往日,每到傍晚时分,阿婆总是静静的坐着,注视着她的鸡群。

一落日,一伛偻,一地棉花,是记忆里有味道的风景

秋叶飘落的时节,棉花从苞里胀出来,老屋门前,阿婆抱着我坐在一张小凳上,熟练的拾起棉花苞,用长满黑斑的手抓住,指甲嵌入裂开的缝隙中,“咔”的一声,剥出雪白的棉花来。老皱的手红了起来,我摸了摸,用稚气的声音问:“阿婆,疼吗?”阿婆嘴角一扬,加重了岁月的痕迹,“你陪着阿婆,怎样都不会疼。”然后还做起了手影,我扑到她的怀里,咯咯地笑了……

和阿婆在一起的快乐时光,都是在这不足二十平米的茅草老屋里度过的,童年的记忆填补了屋顶上的漏洞,夏日的星光从那里泻了一床。在我眼里,那是真正的天堂,可在大人眼里,这是间危房。他们多次劝我阿婆搬走,可每每,她都会踱到墙角,拿起那顶她每天都擦拭的帽子,坚定的摇摇头:“不!你看,老头子的帽子还在这儿呢。”然后就沉浸在甜蜜的回忆里,半天一言不发。

阿婆放不下的哪里是这间屋子,分明是这间屋里住过的人,这最后的东西,怎么放得下。

老屋在风雨中飘摇了几十年,终于倒了。而阿婆站在风雨里望着断垣残壁,她知道什么都没有了。仅管如此,倔强如她,依旧总是偷偷的跑回去,坐在土堆上,轻轻地说着什么。

如今,守望的老人没有回来,她匆匆的告别了我们,去了另一个地方。

棉花苞还在静静地乡间暮色里氤氲秋天的梦,阿婆也酝酿了一个梦,在万里绵层的云里。而我挥霍着最后奢侈,一遍一遍地想她,我想,这应该就是善变人间的永远。

空濛的夜色,风往哪里吹,是田野上沐浴着星光的小屋,是长满了如云棉花苞的天堂,是哪个没有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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