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也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我有一个表哥,他是大姑的儿子,天生傻相,听说大姑在怀他时,吃了几粒感冒药,结果他出生后脑子就不太正常。为此,大姑常常自责,说把他的一生都耽误了。

他大我三岁,由于大姑工作繁忙,而后又生了姐姐,所以就把他寄养在奶奶家,与我一同长大。出于同情,爷爷奶奶对他也是关怀备至了。

但从小我就很讨厌他,讨厌他脏兮兮的衣服,讨厌他满头的头皮屑,讨厌他愚笨的大脑,更嫉妒奶奶对他体贴的关爱,总之,我讨厌他的一切,我总觉得他是一个累赘,是一个负担,他似乎与我们的生活格格不入。

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排斥他,捉弄他,陷害他,而他也总是憨憨一笑,露出两排枯黄且参差不齐的牙齿。

他会打人,这似乎是种病,时而发作,每次发作时,总要把家里弄得满院狼藉,他发作的样子很恐怖,怒发冲冠,脸呈灰褐色,手拿着一把菜刀,满院地跑,碰见谁就砍谁,所以每次呈现的一种景象便是:他拿着一把菜刀扬在头顶,呲牙咧嘴地到处追赶人,被追的人则在前面发疯似地跑。谁也劝阻不了他,除了我。他从小就听我的话,只要我出现在他面前,他便立刻放下菜刀,露出温和的笑容说:“妹,你来了。”我的出现就像他的解药般,比任何药剂都管用。

我则仍然憎恶他,带他出去玩时,和小朋友一起捉弄他,在他身上放一些狗尾巴草,甚至掐他一下,捏他一把,他竟然还傻傻地笑,我和小伙伴则在旁边讥笑地望着他,每到晚上洗澡时,便可看见他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奶奶问他怎么一回事,他则仍是痴痴地笑,沉默不语。但我丝毫无悔改之心,依旧我行我素,心里暗暗盘算着明日又如何促弄他。第二日,我们做的事情愈加过分,在装有饮料的瓶子里撒上一些沙尘,拿着瓶子给他喝,他接过瓶子,傻傻地一口喝尽,未了,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对我说:“真甜。”

如今,他虽已十六岁,但智力却仍停留在五六岁时期,他常常傻傻地问我:“你几岁了?”我则瞟他一眼后,继续做我的事,不理会他,他却继续说道:“我六岁了,马上就要长大了,等我长大了,我赚钱给你用,还可以给你买棒棒糖。”此刻,他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向往的神情,眺望着远方,我一脸不屑的暗笑他的傻。

那日,我带着他出去玩,一个调皮的小男孩用棍子打了我一下,一向养尊处优的我,怎经得起这样的一棍,顿时泪水如注,他一向见不得我哭的,见我如此痛苦状,他冲上前去便给那小男孩一拳,那小男孩也不甘被打,随手在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往他头上一扔,他头上顿时鲜血直流,小男孩见闯祸了,立刻落荒而逃。却留下神慌失措的我和满脸是血的他。这时他神情痛苦地扶着头缓缓地走到我身边,依旧,依旧傻傻地对我笑:“妹,不哭,哥打嬴他了,走,哥领你回家。”言毕,用他那早已磨损的衣袖拭干了我的泪,而他的鲜血则顺着额头流了下来,鲜红的血刺痛了我的双眼,也刺痛着我的心,隐隐地疼。他牵着我的手,缓步向家走去。而后,奶奶赶忙把他带到了医院,他被缝了六针,看着医生那根尖利的针在他头上盘旋,我的心早已被剥裂了,一针又一针,一层又一层,剥到最后,只剩下我那被掩埋多时的良知。正在嘭嘭的鼓动着,而此时的他依旧默不作声,傻傻地冲着我笑,那一刻,我的良知突然被唤醒,脑海里闪现出有关傻哥哥的朝朝暮暮,我的心越发的痛了。

哥,我还欠你一声“对不起”,有时,我真的好想对你说出这三个字,但我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去面对你那傻傻地笑,没有勇气去面对我曾经犯下的过错,曾经的少不更事,曾经的懵懂无知,我该拿什么来弥补,来弥补曾经对你的不堪回首的过去,所以,哥,今日,在这里我要对你郑重地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尽管你不一定能听得明白。

电话铃又响起,是奶奶打来的,你抢过电话,傻傻地对我说:“妹,你过得好吗?哥马上来保护你,你等着我啊!”电话的那头,依旧听见你傻傻的笑声,既模糊却又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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