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与牧师

村民们与牧师

现在我只有一名正式学生了。她依然不断地给我制造麻烦,让我心费力,就像教三四个普通学生那样,尽管她姐姐依然在学德语和绘画,但是我有更多的时间来自由支配,这是我自任职家庭教师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我把这些时间一部分用来给亲人们写信,一部分用来看书、学、练乐器、唱歌等,我还 利用空闲时去住宅旁边的空地上或附近田野里散步,学生们如果乐意,有时我们就一起去,有时我一个人去。

两位小姐若是在她们手上没有什么愉快的事可做,常常会去访问她们父亲庄园里的一些贫穷的村民,去接受他们的谄媚和尊崇,或听饶舌的老妇人讲述陈年旧事和新近的闲话,以此来作为消遣。她们也许还 能使穷人们得到快乐,享受到比较纯洁的满足感,因为有时她们的出现会让村民们高兴,她们偶尔拿一些小小的礼品捐赠给村民们,对她们来讲可能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是村民们接受时都怀着非常感激的心情。

她们两姐妹或其中之一,常常要我陪她们去访问。其目的就是要我去帮忙实现她们的许诺,比如说,送给他们一些小东西呀,或是给某个病人或身体严重不适的人念些祷文,因为她们喜欢许诺而不喜欢实际行动。因此,我认识了几位村民,有时我自己也会跑去看望他们。

通常,我更愿意独自去,而不愿与她们两位中的任何一个一起去。因为她们,主要是由于教育缺陷,对待社会地位比她们低的人们的态度,让我看到后感到非常不愉快。她们从来不为村民们想一想,更不会换位思考,结果是,她们根本就不能了解村民们的感情,而是把他们当成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类人。她们会看穷人们吃饭,对他们的食物和吃饭的样子说出很不礼貌的评论。她们会嘲笑村民们简单的思想和粗野的表达方式,使得有些村民都不敢轻易说话了。她们竟会当着一些年长的老人的面,称他们是老傻瓜、老木头、笨蛋。她们这样做,自己也没有要故意伤害他们感情的意思。我看得出来,人们却时常因为受到她们这种行为的伤害而感到很恼怒,只是出于对“贵小姐们”的畏惧才没有表现出任何怨恨。然而,她们却从来没有发现这些,她们认为,这些村民贫穷而且又没受过教育,一定是愚蠢粗野的。她们的身份是高贵的,村民们远远不能相比,现在肯放下架子谦逊地和他们说话,还 给他们几枚先令和半克朗硬币以及衣服物品,人们就应当把她们当做光明天使加以崇拜,就必须谦逊地服侍她们。她们屈尊来看村民们,就能使村民们蓬荜生辉。

我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尝试不触犯她们的自尊心(她们很容易被激怒,不会很快平息)的条件下,消除她们以上的错误的想法,但明显没有什么结果。我不知道我应该责备她们两个中的哪一位:玛蒂尔达粗鲁无礼,吵闹。罗莎莉虽然年龄大一些,外表看起来像是个有教养的小姐,本该指望她会表现得好一些,可是她还 是像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那样随随便便,放肆无礼,不顾别人的样子,真令人生气。

在四月份的最后一周,一个晴朗的日子,我在庄园里散步,同时享受着三项奢侈的好东西:独自的安静、书和愉快的天气。因为在这个时候,玛蒂尔达小姐出去骑马去了,默里小姐今天跟着她坐马车出去探亲访友了。明亮的蔚蓝色天空就像庄园上覆盖的天篷,飒飒西风吹过没有长出新叶的树枝,坑洼处还 残留着一层积雪,但在光照射下很快就融化了,青绿的湿草散发出春天的清新,美丽的鹿正在着它们。

这些美景很打动我,但我必须放弃这自私的享受,不得不离开这里,到布朗的一个村民的家里去。她叫南希,是个寡妇,她的儿子整天在地里劳作,她本人双眼发炎,这个病痛一直折磨着她,非常痛苦,使她有时没有办法阅读,她是一位情严肃,喜欢深思的女人。我去了,发现她和平时一样待在她那又小又闷、黑黑的、充满烟雾和浊气的小屋里,她已尽可能把自己的家收拾得整洁和干净了。她坐在小小的炉火旁(炉子里有一些红色的炭火和几根木棍)编织着什么,有一个用麻袋布做成的垫子在她脚下,那是她那脾气和的朋友……猫……的坐垫。此时那只猫就坐在垫子上,它的长尾巴绕过来把它鹅绒般的脚掌围住了一半,眼睛半闭着,睡眼蒙眬地注视着那低矮弯曲的火炉围栏。

“你好,南希,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啊,小姐,我自己觉得还 行,眼睛没什么好转,可是心情比以前轻松多了。”她回答,说话时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站起身来欢迎我。她的微笑让我很高兴,因为南希前一阵子因为宗教信仰问题有些忧郁。我祝贺她情绪有好转了,她表示同意,说这是上帝的最大的祝福,她“真心实意地为此而感恩”。她还 说:“要是上帝愿意让我重见光明,让我重新能阅读《圣经》,那么我就会像女王一样幸福。”

“南希,我希望上帝会这样做,”我回答,“在你恢复视力的这段时间里,只要我有多余的时间,我就来为你念《圣经》。”

这可怜的女人露出喜悦的心情对我表示感谢,站起身来要给我搬一把椅子,我马上过去自己把它搬过来。于是她就去拾掇炉火,在即将烧完的余烬上添几根木柴。接着她从架子上取下她那本已翻旧的《圣经》,小心地拂去灰尘后才递给我。我问她你喜欢听我为你念哪一部分,她回答说:“好啊,格雷小姐,要是念哪一部分都可以的话,我还 是喜欢听《约翰一书》里‘神就是,住在里的,就是住在神里面,神也住在他里面!’《圣经·新约·约翰一书》,第4章第16节。这一节。”

我简单地翻了翻,找到了这些话,在第1章,当我念到第七节时,她打断了我,还 不必要地道歉说失礼了。她希望我尽量念得慢些,好让她全部听清楚,并且记住其中的每一个字。希望我原谅她,因为她只是个“简单的人”。

“最聪明的人,”我回答,“对每一节的思索可能要超过一个小时,这样才更有好处,如果让你听不明白,我宁愿念得慢些。”

因此,我按她的需要把这一章慢慢地念完了,同时,我还 尽量念得深刻感人,让听的人更集中神地听,这样才会印象深刻。当我念完时,她真诚地对我表示感谢。我静静地坐了约半分钟,好让她有时间再思考一下其中的内容。她打破了沉默,问我是不是喜欢韦斯顿先生,这有点令我感到惊讶。

“我不知道,”我回答,对她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我感到有些震惊,“我认为他布道非常的好。”

“是呀,确实好,他的谈话也一样好。”

“是吗?”

“是的,也许你还 没和他见过面……还 没和他谈过话?”

“没有,我从来不跟他们中任何一个说话的,除了和老子家的两位小姐之外。”

“啊,她们都是仁慈的好心的小姐,不过她们的说话没有他的好。”

“南希,他常来看你?”

“他来的,小姐,我很感激他。他常来看我们所有这些穷人,次数比布莱牧师和教区长来得多了。他来了我们都觉得好,他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欢迎。对教区长就不一样了,大伙儿都有点畏惧他。他们说,教区长无论进哪家,都能说出哪家有什么错。他刚跨过门口的阶石,就开始对人们大声责备了,他也许觉得只有给大伙儿找到错误那才是在尽他的责任。某人不去教堂了,或者去了教堂而没有跟着大家一起跪下或起立,要么就是去了卫理公会的教堂之类的事,他就特意跑来责备他。不过他倒没有挑出我的多少错。在韦斯顿先生来以前,教区长到我这里来过一两次。那段时间,我心里特别痛苦,身体也不好,就大胆地让人去请他,他很快就来了。那时我真是非常痛苦,非常苦恼——格雷小姐,感谢上帝,现在都过去了——可是拿起《圣经》来,我根本无法从里面得到安慰。你刚才给我念的‘没有心的,就不认识神’《圣经·新约·约翰一书》,第4章第8节。那一章引起了我很多痛苦,让我感到害怕,因为我感到自己没有那样去上帝或凡人。我试过,但做不到。前面那一章里有这样的话:‘凡从神生的,就不犯罪。’《圣经·新约·约翰一书》,第3章第9节。另外还 有一处说:‘所以就完全了律法。’《圣经·新约·罗马人书》,第13章第10节。其他地方还 说得很多,很多,小姐,要是我全部说出来,你会厌烦的。不过,这些话好像全在责备我,指出我的路没有走正确,我也不知道要怎样做才算走上了正路,就让我家的比尔去请海特菲尔德先生,希望哪天有时间过来看看我。他来了以后,我就把我的一切苦恼都告诉了他。”

“他怎么说,南希?”

“哎哟,小姐,他似乎是在嘲笑我。我也可能想得不对,但是他嘴里像吹口哨一样嘘了一声,脸上露出微笑的样子。他说:‘噢,这都是说!我的好老太太,你和卫理公会教徒们搞在一起啦。’我告诉他,我从来都没有和卫理公会教徒接近过一次呢。他又说:‘那就算了,你一定要来教堂,你将会在那里能听到对《圣经》的正确解释,不要自己坐在家里拿着本《圣经》仔细阅读或苦思冥想了。’

“我告诉他,在我健康的时候,我总是来教堂的。但是今年冬天非常寒冷,我不敢冒风险走那么远……我有严重的风湿病,另外还 有许多别的病。

“但是他对我说:‘你步履蹒跚地走上教堂对你的风湿病会有好处,风湿病只有多运动加以练才能好。既然你在家子里能走动,为什么不能走路去教堂?事实是这样的,你对安逸太喜欢了,所以想逃避责任找借口总是很容易!’”

“但是当时,格雷小姐,你知道,事实不是如此。然而,我还 是对他说我要试试。我说:‘但是,先生!如果我上教堂去做礼拜,又能好多少呢?我想把我的罪过统统抹去,要让自己能够觉得大家可以因为不再记得我的罪过而反对我,觉得上帝的在我的心中。要是我在家里读《圣经》做祷告都没有任何作用,那么我上教堂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对我说:‘教堂!那是上帝指定人们朝拜他的地方。你的责任是尽可能地多去教堂,如果你想得到安慰,你必须在履行责任的过程中寻求它。’他还 说了很多别的,但是我不能够记得他所有的话。然后,总结出来都是一个意思:要我尽可能的经常多去教堂,并且要带上我的祈祷书,要听教堂执事人员念完所有捐款人的名单,要起立,要下跪,要坐好,总之要做所有应该做的事,每一次圣餐的机会都要领取,听他和布莱先生布道。要是能这样,一切都会好的。要是我能继续不断地尽我的责任,最后会得到上帝的赐福。

“他说:‘如果这样的方法你都做了仍得不到安慰,那你就完了。’

“我说:‘先生,到那时,你是否将会认为我是一个堕落的人呢?’

“他说:‘啊……如果你尽力想要进天堂,但没能进去,那么你就是许多想进窄门而进不去的人里面的一个了。’耶稣曾教育门徒说:引向灭亡之门宽大,而引向永生之门窄小。详见《圣经·新约·马太福音》,第7章第13~14节。

“接着他问我早晨在这附近有没有看见霍顿家的小姐。我就告诉他,我看见两位小姐走在莫斯路上。他抬起脚,一下就把我那只可怜的猫踢到了对面,然后高兴得像只云雀似的跑去追她们了,但是我却非常忧愁。他最后那句话像一块铅沉落在我的心里,直到我感到疲倦为止。

“不管怎么说,我还 是按他的建议做了。尽管他的样子确实有点古怪,但他说的话都是出于好意。但是,你要知道,小姐,他年轻富有,这类人是不能够正确理解像我这么一个贫穷的老太太的想法的。但是,即便这样,我还 是尽全力按他嘱咐我的话去做……不过,小姐,我喋喋不休的话怕是让你厌烦了吧。”

“噢,不,南希!继续,把一切都告诉我。”

“好吧,我的风湿病逐渐好转了。我不知道这与是否去教堂做礼拜有没有关系。但是,就在那个天气寒冷的星期天,我的眼睛给冻坏了。但是我不打算跟你说有关我眼睛的事,我要给你说我心里的苦恼。说实话,格雷小姐,我觉得去教堂后我心里的苦恼并没有减轻,但我也说不出什么来。我很高兴我的身体好转了,但是,我的内心还 是没有一点儿好转。我一遍又一遍地听牧师的话,对我的祈祷书也是读了又读,但这一切都像‘鸣的锣、响的钹一般’参看《圣经·新约·哥林多前书》,第13章第1节:“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我无法理解那些布道词了,而祈祷书只会指出我有多坏。我读着这些好的词语,却不能把自己变得更好。我把读这些当成了一件非常痛苦的工作,是个沉重的负担,而不像所有好基督徒那样,当做是上帝的赐福和自己的荣幸。对我说来,这一切这又是那么的荒凉和黑暗。还 有那最可怕的话:‘许多人想进去,而进不去。’就像是把我的灵魂都吸干了。

“但是在一个星期天,海特菲尔德先生在分发圣餐的时候,我注意到他说:‘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位若不能使自己的良心得到安宁,需要进一步的安慰或劝告,他就可以来我这儿或是其他贤明的有学问的上帝代言人那里,打开自己悲伤的心事!’因此,下一个礼拜天早晨,做礼拜之前,我走到教堂的法衣室待了一小会儿,想再次对教区长说我的心事。我几乎不会做这样冒昧的事,但我一想,现在我的灵魂正受煎熬,我不能顾虑这些细枝末节。但是,他说他没有时间听我说。

“他说:‘说真的,除了以前对你说过的话以外,现在对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当然,要领圣餐,然后继续尽你的责任,要是这样做还 帮不了你,就没有什么更好的了。所以,你就不要来烦我了。’

“因此我就走开了。但是那时,我听到韦斯顿先生的声音——小姐,韦斯顿先生也在那里——你知道,这是他在霍顿的第一个星期天,他穿着一件白色法衣,正在法衣室里帮教区长穿长袍……”

“是吗,南希?”

“而且我听见他在问海特菲尔德先生我是谁,教区长说:‘噢,她是一个貌似虔诚的老太婆!’

“听了这话我非常的伤心,格雷小姐,但是我还 是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像以前一样尽量完成我的责任,做礼拜,但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我甚至领了圣餐,但是在用餐的时候,始终觉得好像是在诅咒自己下地狱。因此我心里感到非常痛苦。

“但是第二天,我的心情还 是很低沉,因为,小姐,事实上我已经没心思打扫整理房间,也没心思擦锅洗壶了。我在这堆杂乱的东西中间坐着……正在这时,有人来了,当然,除了韦斯顿先生,还 会是谁!我当时马上就收拾东西,扫地,做很多的卫生。我估计他会像海特菲尔德先生一样大声责骂我生活懒惰,但是我错了。他只是平静而礼貌地对我说早上好。于是我擦干净一把椅子上的灰尘,请他坐,再拨了一下炉子里的火炭,但是我没有忘记教区长的话,所以我说:‘先生,真是麻烦你跑那么远亲自来看我这个貌似虔诚的老太婆!’

“这话看起来让他吃了一惊,但是他欣然地来劝我,说教区长说这句话仅仅是开玩笑。接着看见我不太相信,他就说:‘好吧,南希,你不要为这件事想得太多,当时海特费尔德先生心情不太好,你知道,我们都不是完美的……就算摩西摩西(moses):基督教《圣经》中希伯来人的领袖,犹太教大部分教义和法典都是由他创立的。嘴里也说过鲁莽的话。假如你现在有空闲时间,我们坐一会儿,把你心里怀疑和恐惧都告诉我,我试着帮你把这些苦恼摆脱。’于是我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格雷小姐,你知道,他在我面前我还 当成是个陌生人,我想,他比海特菲尔德先生要年轻。我以前觉得他长得没有海特菲尔德先生那么英俊,第一眼看,还 觉得脾气有点儿倔。但是,他说话是非常有礼貌的,我那只可怜的猫跳到他的膝头上时,他露出一丝微笑并用手抚摸它,我认为那是一个好告示,因为有一次那只猫蹦到教区长身上时,他把它打落在地,脸上充满了厌恶和愤怒,可怜的猫。可是,你知道,格雷小姐,但你总不能希望一只猫知道一个基督徒的礼貌吧?”

“不,当然不能。南希。可是,接下来韦斯顿先生说些什么?”

“他没说什么,只是非常认真很有耐心地听我说,从来没有一点儿嘲笑的表情,所以我就继续说下去,把心里的全部的话全说了出来,正如我对你说过的那样,甚至还 更多。

“他说:‘对啦,海特菲尔德先生要求你尽职责是正确的,但是,在叮嘱你上教堂参加礼拜仪式等时,他的意思并不是说,这样就尽了一名基督徒的全部职责。还 要让你认识到在教堂里还 有哪些事情要做,这样你才会从活动中感到快乐,而不是把它们当成痛苦的工作和负担。那一句困扰着你的话你也可以请他为你解释,我想他是会告诉你的:如果许多人都试图想进入一个困难的门而进不去,阻碍了他们是他们本身的罪过,这就像一个人背着个大的麻布袋想通过一个狭窄的门口,这么做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放下他背上的下包袱才行。但是,南希,我敢说,要是你知道怎么做的话,什么样的包袱你都会高兴地丢掉的,你认为是这样吗?’”

“‘是的,先生,你说的都是事实。’我说。

“他说:‘好吧,第一条诫命是最重要的,第二条也同样重要。这两条诫命是一切律法和先知的一切道理的总纲参看《圣经·新约·马太福音》,第22章第37~40节:“耶稣对他说,你要尽心。尽。尽意主你的神,这是诫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仿,就是要人如己。这两条诫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总纲。”,这你知道吧?你说你不能够上帝,但是,我觉得你需要认真地想一想他是谁?他是做什么的,你就会不由自主地上他。他是你的父亲,是你最好的朋友,一切幸福,一切善良、愉快、美好有用的东西都来自他。而一切罪恶,一切你有理由厌恶、逃避、恐惧的东西都来自撒旦。撒旦是上帝和我们的敌人。上帝出现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目的:要摧毁魔鬼的全部所作所为。总而言之,上帝是,只要我们心中的很多,他就离我们更近,他的神我们就拥有得更多。’

“我说:‘对啦,先生,如果我总能常想着这些事,我认为我能好好地上帝。但是我怎么能我的邻居呢?他们做一些事总让我很惹恼,而且故意跟我作对,有些人很邪恶。’

“他说:‘看来这是很困难的事,要我们的邻居,可他们身上有那么多恶的东西,他们的过错还 常常唤醒那停留在我们心中的邪恶。但是,请记住:是上帝创造了他们,上帝他们。其父必及其子。上帝是多么的我们,他唯一的儿子也为我们而牺牲了,我们也应该彼此相。但是,如果你不能够那些不关心你的人,至少你可以试着这样做:你希望别人怎样对待你,你就怎样对待别人。你能尽量努力同情他们的失败而且原谅他们的罪过,并且对你身边的人们做一切你能做到的好事。要是你能这样坚持做下去并形成了惯,南希,你的努力、你的仁慈本身就会使你对他们产生友善,产生一定程度的,那么你的善行更能博得他们对你的友好感情了,即使他们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善良的东西也没关系。如果我们深着上帝并希望能为他服务,那么我们就应该尽力学他,并以他为榜样,做他要做的工作,为他的荣耀(那就是人间的善),为他的王国(全世界的和平和幸福)早日降临而工作吧。虽然我们的力量微乎其微,但只要我们一生都坚持尽力做善事,那么就算最卑贱的人也能做很多。让我们住在的里面吧,那么也住在我们里面,我们也住在他里面参看前引《圣经·新约·约翰一书》,第4章第16节。。我们上帝就应该为更多的人服务,付出越多,我们收获得也就越多,即使不是在人世间也是如此。要是我们最终结束了工作而进入天堂,我们也将得到更多的酬谢。小姐,相信我,这些都是他所说的,而且我已经把它考虑过很多次了。然后,他拿起这本《圣经》,为我读其中的一些章节,还 把它解释得像大白天一样清楚,像是一道新的亮光射进了我的灵魂,我的心灵感到一片红火,我只希望我那可怜的比尔和所有的人都能在这里,能听到他讲的一切,和我一样享受这些快乐。

“他走了以后,我的一个邻居叫汉娜·罗杰斯,跑进来想让我帮她洗衣服。我对她说,现在不行,因为中午吃的土豆还 没打理出来,早餐使用的东西还 没有冲洗。她就开口骂我过日子污秽懒惰。我起先有一点儿愤怒,但我也没说她有什么错误,我只是平静地对她说,新来的牧师看了我,我先把我自己的活儿做完,很快就去帮她。她说话的语气就变得柔和起来了,我觉得心里对她也暖了,慢慢地,我俩就成了非常好的朋友。真是这样,格雷小姐,‘柔的回答使怒气消退,暴戾的言语将激发怒气。《圣经·旧约·箴言》,第15章第1节。’这不仅是对你说话的人,就连自己也是这样。”

“对极了,南希,我希望我们能永远记住这些话。”

“是的,我们能的!”

“韦斯顿先生后来有没有再来看你?”

“是的,他来过许多次。因为我的眼睛真的不行了,他就坐着给我连续念上半个小时的《圣经》。但是,小姐,你知道他还 要去看望别人,还 有别的事情要做——上帝祝福他!接下去那个星期天,他做了如此好的一次布道,他引的经文是:‘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圣经·新约·马太福音》,第11章第28节。’还 有接下去的两句经文,小姐,你没在,那时你回家看望亲人去了。但是,他的布道使我心里非常愉快,而我现在的确也很开心愉快,感谢上帝!现在我能为邻居们做一些小事(一个贫穷的半瞎的老人能做的事),并从中得到快乐。正如他所说的,人们都以亲切的态度接受我的帮助。你看,我现在正在给托马斯·杰克森织一双长袜,他这个老人脾气有些古怪的,我以前和他在收庄稼的时候吵了几次,有时还 吵得很厉害。于是我想,给他织一双能保暖的袜子是我最好的办法。我开始织起来时,我觉得自己慢慢变得可以喜欢那个可怜的老头儿。这些变化,正和韦斯顿先生所说的一样。”

“好啊,南希,我真的非常高兴,看见你这么快活,这么聪明。但现在我必须得走了,宅子里的人该找我了。”我说着就和她道别,我答应她,只要我一有时间就来看她。我觉得自己几乎和她也一样开心快活。

还 有一次,我去为一个可怜的雇农念《圣经》,他已身患晚期的肺病。两位小姐以前去看过他,而且答应了要来给他念《圣经》。但是,两位小姐认为这件事太麻烦了,所以她们就请求我帮她们去完成。我去了,带着一些自愿去的,在那里,我又一次听到了对韦斯顿先生满意的赞扬,病人和他的妻子都对他赞不绝口。病人说,新牧师常来看他,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安慰和好处。他猜测,这位新牧师和海特菲尔德先生相比,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种人。在新牧师来霍顿以前,海特菲尔德先生偶尔也来拜访一次。他来到这里时,他总是坚持要把小屋的门打开,要放进新鲜空气,他只顾自己方便,而根本不考虑病人会不会受伤害。他翻开祈祷书匆忙地为病人念了一段祈祷词,然后又匆忙地离开。或者他留下来对那位痛苦的妻子粗鲁地加以指责,说一些即使不算无情也是不假思索的意见,他的话不但不能减轻反而会加剧这对夫妇的痛苦。

那位男子说:“相反,韦斯顿先生会用不同的方式和我一起祈祷,他会十分亲切地和我说话,常常像我的亲兄弟一样坐在我身边为我读《圣经》。”

他的妻子说道:“就是这样的,千真万确!大约三个星期以前,他看到可怜的杰姆冷得发抖,又看到我们家的火这么微弱,就问我们家是否还 有煤,我就如实告诉他说,是没有煤了,我们没有钱去买煤了。小姐,你知道我不是想要他帮我们。可是,第二天,他还 是给我们送来一袋煤,这样我家的炉火又旺起来了。这对于处在这么寒冷的冬天的我们,真是很大的福分呀。格雷小姐,他做事的方式就是这样的。他到穷人家来看望病人时,总是先观察那家人最缺少什么,若是他觉得那家人真的是买不起,他就不说已经看到了,而是悄悄地帮他们把那些最缺的东西给买来了。这不是一个像他那样收入那么少的人都愿意做的事。你知道,小姐,他就只靠教区长给他的那一点儿薪水生活,大伙儿说他的薪水少得很。”

我记得那时,我怀着一种得意的心情想起亲切的默里小姐常把他说成是个粗俗的人,因为他带着一只银手表,衣服也没有海特菲尔德先生穿得那么漂亮新鲜。

我在回宅邸的路上感到非常快乐。我感谢上帝,现在我总算有了感兴趣的、可以认真思考的事情了,这就可以解脱我目前过的这种单调乏味、孤独而沉闷的生活了,因为,我确实太孤独了。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除了回家作短暂休假之外,我从未遇见一个可以向他敞开心扉畅谈自己的想法的人。我希望可以结识同情或者理解我的人。这样的人没有一个,除非那可怜的南希·布朗,和她在一起,我可以暂时享受到真正的人与人之间的往,她的话能使我变得比以前更聪明,更快乐。同样,我们也可以看到,我的谈话也使她获益匪浅。

我仅有的同伴就是那不亲切的孩子和两个无知、固执又傲慢的姑。他们常作非为,常把我弄得我筋疲力尽,因此,我最大的希望或者说对我的解救就是不受她们的干扰,让我安静地独处。但是,我只和这几个人往,无论最后是什么后果或可能产生什么影响都是一件对我有害的事。因为这样我就得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新观念或激发人心的思想,我自己内心中有待孕育的思想,由于见不到光,大多都不幸地被粉碎了,或注定要生病而枯萎、凋谢。

众所周知,几个同伴经常在一起,那么彼此之间在思想和行为方面都有着极大的影响。那些经常在你眼前行动,常在你耳边说话的人就会慢慢地引导着你,即使你是不情愿的,你也会逐渐地在不知不觉中像他们那样行动,像他们那样说话了。我不清楚这种不可抗拒的同化作用的力量有多大,但是,如果我们让一个文明人与顽固不化的一群野蛮人一起生活十几年,除非他有能力把那一群人提高,否则的话,我不能想象十几年后他自己会不会也变成一个野蛮人。我既然不能让我的年轻的同伴们变好,所以我有些担心,她们会不会让我变坏——慢慢地,我的感情、惯、能力也都降低到她们的水平,而我却没有从她们身上得到那轻松愉快和活泼的神。

我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智力水平在降低,我的心也慢慢开始石化,我的灵魂在萎缩。我唯恐自己的道德观念会渐渐减弱,变得糊涂,不能区别是非,我身上所有优点都会因受这有害的生活影响而最终消失。在我的周围,集结了世间的浑浊的灰尘,遮蔽了我心中的天堂。就在这时,韦斯顿先生出现在我面前——就像在我生命的地平线上升起的晨星,把我从对无边黑暗的恐惧中拯救出来,我太高兴了。我总算有了一个比我优越而不是比我低劣的人可供我沉思了。我高兴地看到,世界并不都是由像布罗姆菲尔德们、默里们以及阿许比之类的人所组成的,而人类的优秀也不只是人们想象出来的一场梦。当我们听到某人的一些优点而对他进行伤害时,很容易怀着愉快的心情想象他还 有更多的优点。简而言之,不需要分析我所有的想法。然而,现在礼拜天已成为我最高兴的日子(现在我对坐在车厢后的角落里的位置已经适应了),因为我喜欢听到他的声音,也喜欢看到他,尽管我明明知道他不英俊,就连好看也说不上,当然,他也不丑。

他中等身材,个头稍微偏高一小点儿。脸的轮廓很方,不能说漂亮,但在我看来,倒显出他个的刚毅。他深棕色的头发不像海特菲尔德先生那样小心地弄成卷儿,只是随便地向一边梳,露出宽广的白色前额。他的眉恐怕稍嫌突出,但是在那深色的眉下闪烁着具有非凡力量的眼睛,有一些深陷的棕色的眼睛,不算大,却非常明亮,充满表情。他的嘴也很有个,显示出他是个有坚定信念和惯于思索的人。他微笑时——我还 不能说他的微笑,因为我还 从未见过他微笑。说实话,他的外貌留给我的印象,让我觉得他不会流露出这么放松的表情,他也不像是村民们所描述的那样一个人。对他我有自己的看法,尽管听到默里小姐斥责他,但我完全相信他是一个有很强的理,有坚定的信念和炽热的宗教信仰的人,并且深思熟虑,为人严谨。后来我又发现,除了这些优秀品质以外,还 得加上真正的善意、和以及对他人的慷慨与仁慈。也许正因为我以前没有注意这些,这一发现就更加使我愉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