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6

“但是,婚姻大事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成功的呀!”丹布勒维尔夫人急不择言地说,她一面用目光表示请求,希望以此能够感动他。

“不一定!’他生硬地回答。

他要去抱吻贝尔特,去和他的妹婿握手。丹布勒维尔夫人这时脸苍白了,心十分痛苦,整理了一下她的秋叶的衣服,对进来的客人作出一种泛泛的微笑。

这是一些朋友、熟人和挤在教堂中的所有的来宾组成的行列,行列的尾巴这时正穿过更衣室。新郎新妇站着,连续不断地和人握手,无论对谁,都用的是一种满意然而勉强的态度。若塞朗夫妇和杜维利埃夫妇不大满意这些自动来参加婚礼的众。有时,他们惊异地互相望着,因为巴什拉带了一些谁也不认识的,高声说话的人进来。渐渐地情况有些混乱了,简直令人感到是一种压迫:胳膊从头顶上伸了出来,青年姑被轧在大肚子的先生们中间,使她们的白的裙边,都垂到父亲们、兄弟们、叔伯们的大中间去了。他们这般人,在人迹罕到的市区刚才过完放荡的生活呢。正是这时候,格兰和特鲁布洛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站在奥克达夫的面前,讲述昨天克拉丽斯闹的把戏,她差不多被杜维利埃当场捉了,结果不得不用种种温柔堵他的口,使他假装没有看见。

“瞧,”格兰低声说,“他正在吻抱新呢,他大概觉得很舒服吧。”

这时,客人们开始散了,剩下的只是家属和最亲密的朋友。在彼此握手和互相道贺的时候,德奥菲尔遭遇的不幸事件,还在继续传播,甚至于在为了礼貌而说的现成客套话中,也影射到这件事情。刚才打听到这件奇闻的艾都安太太,也用一种奉行“贞本身便是健康”这一格言的妇女的惊奇,望着瓦勒丽。无疑的,一定有人把这件秘密事完全告诉摩居神甫了,所以神甫的好奇心似乎已经得到了满足。他在他的众的隐藏着的不幸中,这一次表示出比平时更多的温存。又是一个剧痛的创伤突然一下子出了血,在这创伤上,他应给与它一件宗教的外衣!他愿意同德奥菲尔谈一谈,仔细向他说原恕别人给自己的羞辱,和上帝有莫测高深的计划的种种教理。总之,他企图首先阻止这件耻辱行为的传播,他以一种失望的、悲天悯人的手势,暗示在场的人并没有什么事,好象他真的在使用一种偷天换日的手段一样。

“神甫真是好人!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神甫的誓愿,使得头脑格外混乱的德奥菲尔说。

瓦勒丽为了维持一种姿态,始终要宇塞尔太太在她的身边。她用感动的心情听着神甫说的那些谅解人的话,这些话,也是神甫自信应当向她说的。随后,到了人们终于该出教堂的时刻,她在两家的父亲面前停下,让那挽着丈夫胳膊的贝尔特过去。

“你应当很满意吧,”她想表示她的一种自由思想,所以这样对若塞朗先生说,“我祝贺你。”

“是的,是的,”瓦勃尔老先生以他笨重的语调说,“这是卸下了一个很重的责任。”

当特鲁布洛和格兰四处奔跑,以便把女士们一个个装进车子的时候,以她那大披肩妨害了交通的若塞朗太太,竟顽固地要留在人行道上,公开地显示她做母亲的胜利。

晚餐在鲁扶尔饭店举行,但还是被德奥菲尔的倒霉的意外事件所破坏了。这件事一直纠缠着人们,在车上,在去布洛尼森林的时候,整个下午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女士们的结论始终认为:丈夫即使要找写信人,也该等到下一天再说。而且这时在座的只有两家的密友……若塞朗夫妇很怕巴什拉舅父出乖弄丑,但婚宴仍然不得不请他参加。这时,唯一叫人愉快的事,是举酒祝贺巴什拉的成功。果然,从红烧肉上桌的时候,他就醉了,他举起酒杯,刚刚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口吃起来,说不出别的话了:“我对我感到的幸福,十分满意。”人们都愿意表示一种善意的微笑。奥古斯特和贝尔特已经疲惫不堪了,他们不时地互相望着,他们对这样面对面地互相,观看,颇感惊异,当他们彼此都意识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就带着一种难为情的样子望着盘子。

参加舞会的差不多有两百个来宾,从九点半起,客人便来了。有三个吊灯照耀着那个红的大厅。厅,人们简单地沿着墙壁安放了许多座位,厅的一端,在壁炉前面,是替小小的乐队预备的地方。此外,在隔壁的一间屋子的尽里边,设置了一个食橱,两家人保留了这间可以做为他们身之用的房间。

正在杜维利埃太太和若塞朗太太接待第一批来宾的时候,这个从大清早起就受人监督的可怜的德奥菲尔,很可惋惜地突然变得粗暴起来。冈巴尔东请求瓦勒丽同他跳第一场圆舞,她笑了,丈夫认为这是她的一种挑衅。

“你笑,你笑,”他结结巴巴地说,“告诉我,那封信是谁写的?这封信,总是有一个人写的呀!”

奥克达夫的回答本来使得他的思想极其混乱,整个下午他都在想找一个地方发泄。现在,他顽固地想达到这一目的:如果不是奥克达夫先生写的,这一定是另一个人写的,他需要的是这个人的名字。瓦勒丽没有回答就想离开,他抓着她的胳膊,用一种被激恼了的孩子的狂怒扭它,而且一再说:

“我扭断你的胳膊……告诉我,信是谁写的?”

青年妇人吓坏了,一声痛苦的喊叫还没有出口,脸立刻变苍白了,冈巴尔东感觉到她已倒在他的肩头上了。她的神经病发作了,这种神经病往往使她几个钟头恢复不过来。他仅仅只有带她到为两家保留的那间房间里去的时间,他让她躺在一张长沙发上。女士们跟随着他,当他很知趣地身走开的时候,宇塞尔太太和丹布勒维尔夫人便把瓦勒丽接过手去了。

但是,在客厅中,也有三四个人注意到了这幕短短的武剧。杜维利埃太太和若塞朗太太继续在那里招待来宾,一股戴着华丽的装饰和穿着黑礼服的来宾潮,渐渐充满了这间大厅。低声的、漂亮的应酬话,越来越浓了,在新的周围,有继续不断的微笑着的面孔出现:这里有父亲母亲们的郑重的面孔,有小女孩子们的瘦削的侧影,有青年妇女们雅致而柔和的脑袋。在大厅的深处,小提琴在调整好琴弦以后,正发出如怨如诉的哀音。

“先生,我请你原谅,”德奥菲尔走去靠近奥克达夫说,因为在他扭他的女人胳膊的时候,他注意到奥克达夫在看他。“任何人处于我的地位,都会怀疑到你,你说是不是?……但是我现在一定要和你握手,证明我已经认识到我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