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从哪儿进入心灵的?

第17节:从哪儿进入心灵的?

7月19日我都34岁了梭罗的生日是7月12日。他出生于1817年。,但我的生命几乎完全没有伸展开。在多么大的程度上还 是萌芽状态!有许多事例可以说明在我的理想与现实之间存在一个非常大的间隔,我简直都可以说自己没有出生了。有与人往的本能,却根本没有往。生命的长度连让人取得一项成功都不够。在下一个三十四年间,奇迹也不太可能发生。在我看来,我的四季运行得比自然的四季要慢得多;我的时间安排与自然不同。我很满足。自然的这种迅速的变革,甚至是我内心自然的变革,为何要催促我呢?让一个人按他所听到的音乐的节拍行走,无论怎么样都是适度的。要我像一棵苹果树似的很快成熟就那么重要吗?就像一棵橡树成熟得那么快?我本质的生命(它部分是超自然的)就不可以只是处于春天和神生活的婴儿期?我要将我的春天变成夏天吗?我就不可以为了那里的完满而舍弃这里仓促而不足道的完整?假如我的曲线很大,为什么要把它弯成一个小圆圈呢?我神的发展并不遵守自然的步伐。这里没有我想要的往。那么,既然预料到了这种可怜的现实,我就该换一种方式吗?我宁可要不固定的期待而不是这种现实。假如生命就是等待,那就由着它吧。我的船不愿在徒劳的现实中触礁。有别的什么现实可以用来代替这一种吗?我该怀着痛楚在自己的头顶建起一个蓝色玻璃的天国?尽管它建成的时候,就像很清楚这一个是假的一样,我又会把眼睛牢牢地盯视着远远的高空那真正的天国。呈拱形的依旧深远的天空就是天国那富于表情的眼睛。我迷恋天国那蓝眼睛的穹庐。

7月23日……早晨8点钟。刮起一股舒适的微风。我觉得假如我这个早晨外出,那新奇的感觉会使我下午写得更好。……要是我颠倒平常的做法——整个上午都在外面和在田野里闲逛,然后在下午坐在房间里(这样做在我是不同寻常的),那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新的季节,其新奇的感觉会激励我。在户外,风吹得我很畅快;各种元素都非常生动和积极,我也与它们产生共鸣,因此当风儿吹过之时,我都坐不住了。我想到我们应该特别利用夏季过户外的生活。我们可以轻易地(这也是很必要的)打破那种坐在屋子里的惯,因为这只不过是一种惯,我不敢肯定那是通情达理的惯。人一起就又坐下了。鸟类一大早就离开了它们的栖木,野兽走出它们的洞,除了那类夜间出动的野兽。小公鸡不在仓房里找栖息的地方,它体现了健康和常理。搞文学的人就该一直或主要坐在屋子里,只去认识从窗户里进入的自然?那夏天又有什么用呢?

你必须轻轻地走路,让各种机能处于休眠状态,以便听到最细微的响动。你千万别急火火的。在户外,你的思想确实通常可以说是沉浸了,收缩了,受到大量轻柔的空气作用力的压迫,因为周围的压力仍旧是一平方英寸十五磅。除了保持均衡和抵抗周围的压力,我就做不了什么了。我只能像棵麦穗儿似的在微风里点头。我在屋子里可以随着文字的表述而尽情扩张,就像已经摆脱了压力;而在这户外则是吸收来自周围的种种影响的地方。

8月5日……我此时从熊园山上倾听(我总是在月光下边走边听)一种声响,是长笛或别的管乐器,要么就是人的嗓音。他是我白天不曾见过的表演者;即使指出来也不认识他;但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听到他的表演。他只演奏一段乐曲,而且睡得很早,但从那段乐曲的特你可以知道他对自己度日的方式深深地不满足。他是一个正在赎身的隶。他是在各座山上看管阿德墨托斯阿德墨托斯:希腊神话中的弗赖国王,阿尔戈英雄。的羊群的阿波罗阿波罗:希腊神话里的太神。他曾被罚去当弗赖国王阿德墨托斯的马夫和牧人。,而他每晚演奏的乐曲让他想起自己天神的血统。这是他获救的唯一途径——他的一种赎身方式。这是在追忆,他喜欢回想他的年轻时代。他从高贵的家庭出生,我毫不怀疑他有高贵的亲戚;幼年时受到乡下人(他此时也是这个可怜的身份)细心的养育。他吹奏的那段高雅的乐曲是与生俱来的,就如同别人戴在手指上的珠宝、胸前系着的珍贵的小金盒或紫色的长袍。自然元素认出了他,并回应他的乐曲。所有的狗都视他为主人,而大人、女士、富人、学者却认不出他。他是富人之子,或为国家做出大贡献的名人之子。他听说了祖先的事迹。我想在他发现了自己的出身、得到了自己的遗产之时,他会唱出适合于早晨的曲子。他怀着希望。我白天里从未见过那个演奏单簧管的人。

8月17日这一两天相当凉爽,甚至当你早晨穿着薄外套坐在房屋的西边打开的窗子旁,也感觉很凉爽,你自然会在那时候盼着来点光。凉意总能使你集中心思。由于没有一扇能照进光的窗户,我便在15日的早晨走到外面,穿着薄外套躺在光照着的地上,尽管在那里也很有些凉意。我觉得这种凉意对我有益。只要这使我多一些沉思默想就行!为什么要把沉思默想与忧愁相提并论呢?有一种丰产的忧愁,我不仅不想逃避,还 孜孜以求。它确实让我感到快乐。它从浅薄中拯救我。我的生命与更深的水流一起流动,不再是浸泡在浅浅的、被夏天的高烘烤而萎缩的哗哗流淌的小溪里。这种凉意使得露珠凝结、空气清新。宁静似乎加深了,显得更加意味深长。每一种声响似乎都来自自然的更伟大的沉思,仿佛自然获得了某种格和意志。蟋蟀、潺潺的溪流、林中匆匆吹过的风,都冷静却又振奋人心地对我述说宇宙稳步的进展。林间的风声,使我的心兴奋地狂跳,昨天还 在过散漫而肤浅的生活的我,通过倾听忽然发现了自己的神和灵。我看见一只金翅雀在这个沉沉的日子嘁嘁喳喳叫个不停,使我联想到不久羊群将以咩咩声预告一个富有思想的季节的到来。啊!假如我能这样生活,我的一生就不会有散漫的时刻!假如我能这样生活,在浅薄的季节里,当小果子成熟之时,我的果实也会成熟起来!假如我能这样生活,我就总能保持与自然相对应的情绪!假如我能这样生活,那么在每个季节,当自然的某个部分特别茂盛时,我那相应的某个部分也肯定会茂盛起来!啊,我会带着固有的虔诚走、坐和睡!假如我能大声祈祷或喃喃自语,我就会沿着小溪边走边像鸟儿一样欢乐地祈祷!我可以因快乐而拥抱大地;我将为埋葬在其中而兴高采烈。接着便想到那些我所的人,虽然我没有说出来,他们却会知道我对他们的!有时我感觉就像我本该只是为期待更好的时光而存在。我并没有失去产生更有价值的情绪的希望,现在我就有了机会对漫过我的生命的洪水心怀感激。我并非一贫如洗;我能闻到成熟的苹果味;这里的小河都很深;秋天的花儿……成了我的神食粮,使我对大地产生了恋,并使我产生自信和欢喜;鸽子翅膀的颤抖让我想到它们割裂的空气具有韧的纤维。上帝,我感谢你。我不配领受什么,我不配得到一点点的关怀;而且我不该得到欢喜。我不够纯洁、微不足道,可这世界却为了让我高兴而镀了金,还 为我准备了假期,我走的路径上铺撒着花朵。但我不能感谢施与者上帝;我甚至都不能低声感谢我的那些友人。似乎对我来说,我的期待得到的回报比我做的和能做的都要多。啊,我不会去踩一只蟋蟀,它唱的歌就是这样的一个启示,那是如此的悦耳动听!让我的感觉保持纯粹吧!为什么我就该对朋友说呢?就因为我这个人是多么难得,而且他们是多么难得?而且我们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夏天的种子经一千次点头逐渐变干和掉落。如果我不是始终认识你,我又怎么能完全了解你呢?啊,这些小河似乎比以往更加充满了倒影!啊,它们是多么具有煽动的女巫的判决!最浅的一下子变得深不可测。当一个人看见自己的倒影时,他又怎么能测定出深度来呢?我渴的时候解渴的小河超出了我的期望。我得到了满足,还 激起了我期待渴的时刻到来的热望。纳特草地小溪在先前詹尼·达根家那边穿越道路。我不是白白喝了溪水。我在这条小溪留下了痕迹,就如同我吞下了一条水蛇,它会活在我的肠胃里。我已吞下了某个有价值的东西。随后的日子与我弯腰喝水之前很不相同。啊,我喝那一口时就会知道!我不是白白在那里喝水。我喝下了一枚箭头。它从泉水的总源头顺流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