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

“你还不知道?听说奥维迪托①已顺从了堂费尔明的意愿,现在和将来都不嫁人,因为讲经师要她当修女,而堂曼努埃尔也同意了……”

①奥维多·帕艾斯的昵称。

“我起誓,这是真的,堂阿尔瓦罗先生。”佛哈大声地说。

“这么说,您也相信讲经师向姑娘求过爱?”

“这事我可不清楚。”

“别的事你也不清楚。”隆萨尔说。

梅西亚看了他一眼,还对他亲热地点头微笑,表示赞同。

“诸位先生,”“火枪”精神振奋地说,“这太令人气愤了。这儿什么事都成了政治。讲经师先生从各方面看都是个无懈可击的人。”

“这是布拉斯说的。”

“是我说的!”

“真像猫叫一样!”

沉默了一阵。前市长可不是华金·奥尔加斯。

隆萨尔认定,说他是猫叫,他应该做出强烈反应,但他却不知怎样对这个自由党的党徒进行回击。

最后,他只是说:

“您实在太粗鲁了。”

佛哈既会对别人出口伤人,别人对自己辱骂几句,他也不在乎。这次他就无动于衷地说:

“我说的话是有证据的。讲经师是本省的一大祸害。他将主教当傻瓜,将教士们全控制在自己手里。他才当了五六年的教区法官,便成了百万富翁。教区的法庭已不是一般的宗教法庭,它已成了托莱多大当铺的分庭。至于他的忏悔室内发生的事儿,我就什么也不想说了;对革除教籍委员会的事我也不想多说,还有教义问答会上那些姑娘的事和圣母官发生的事……还是让我们讲点别的事情吧。总之,他这个人一无是处,这是真的,千真万确的。只要哪一天西班牙出现一个半自由主义政府,此人就得夹着尾巴从这儿滚蛋。我就说这些。”

前市长对自由的理解是这样的:自由和不自由的区别就在于打击不打击教会里的人。他认为,打击教会和买卖自由是最重要的两件事。他将贸易自由仅仅看成获取利息的自由,因为他是个高利贷者。他恨教士,但他更爱获得高额利息。

平时他虽喜欢骂骂咧咧,但一般情况下还不敢这么不顾一切地羞辱神父,因此,他这番言论着实让人吃惊。

这个一向小心谨慎、花言巧语的人,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失去了自我控制?其实,情况并非如此。他很镇定,非常明白自己扮演的角色。他的目的是取悦堂阿尔瓦罗,什么原因,他自己心里明白。俱乐部主任虽然表面上装做替讲经师说话,但佛哈心里明白,梅西亚压根儿不希望别人说讲经师好。

“佛哈先生,”梅西亚知道,大伙儿在期待他说话,“您刚才这番话至少有夸张的地方。”

“这是民众的呼声①……”

①原文是拉丁文。

“老百姓懂个屁,”隆萨尔大声地说,“就是他们这些人将我主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还用毒药毒死了希波克拉底。”

“是毒死了苏格拉底。”小奥尔加斯纠正他说。他认为有堂阿尔瓦罗在场,不会受到伤害,便对隆萨尔进行报复。

“老百姓还杀害了路易十六……”隆萨尔没有理睬小奥尔加斯,继续说道。

“再见了,他又信口雌黄了。”佛哈打断他的话说。

他拿起礼帽,又说:

“再见,诸位先生。这儿是有学问的人说话的地方,我们这些愚昧的人只好告辞了。”

他朝门口走去。

“喂,说到学问的事儿,”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美洲佬”堂弗鲁托斯·雷东多说,“我跟您打的那个赌还没有结果呢,隆萨尔先生,您还记得吧,就是那个怪词。”

“什么怪词?”

“燕麦①。您说这个词是带H的。”

①“燕麦”原文是“Avena”是不带H的。

“我还是坚持原来的看法。不过,今天的事跟我本人有关……”

“得了,不要往别处扯了,您不是拿牛肚跟我打赌的吗?”

“就拿牛肚打赌吧。”

“太好了,哈,哈!把拉丁文词典拿来吧,就是在图书室里的那一本”

“快去拿来!”

一个年轻人取来了词典。

他们常常查阅词典。

“您先查一查H这个条目里的词。”隆萨尔对小华金大声地说,小华金愉快地承担这个使佩尔努埃塞斯人出丑的任务。

堂弗鲁托斯非常兴奋。为了这场胜利,他都愿意从自己的亿万财富中拿出一百万来。现在大伙儿能看到谁最愚蠢了。他朝众人挤挤眼,称心如意地搓了搓手,满脸笑容地说:

“美味的牛肚!”

奥尔加斯一本正经地在寻找带H的“燕麦”这个词,但没有找到。

“您一定找错条目了,您应该找H这个条目。”

“没有找到,隆萨尔先生,没有这个词。”

“现在请您查一下不带H的这个词。”堂弗鲁托斯一本正经地大声说。他力图摆出胜利者应有的姿态。

隆萨尔脸涨得通红,活像一只西红柿。他朝梅西亚看了一眼,后者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