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斯《夏日之歌》原文及赏析·〔美国〕

《〔美国〕威廉斯·夏日之歌》

 

月亮这个游荡者

露出一个

略带讥讽的微笑,

对着这个

晨光灿烂、露珠晶莹的

夏日早晨——

一个超然物外的

睡眼惺忪的冷漠的

微笑,一个

游荡者的微笑——

要是我能

买上一件你那种颜色的

衬衫,再系上一个

天蓝色的领结,

它们将把我带向哪里?

(裘小龙 译)

威廉斯的许多作品都体现了“只要事物,不要思想”的创作原则。他曾说过: “象征主义要不得”。但没有一位作家是完全按照自己的创作原则去写每一部作品的,否则,他也很难成为第一流的作家。威廉斯除了纯客观的诗外还写了一些内容较为深刻的作品。这首《夏日之歌》就借助鲜明的形象,较为婉转地表达了自己对生活的看法。

诗的主题借助月亮、夏日早晨和“我”得到了较好的表现。月亮是以游荡者的身份出现的,它显得超凡脱俗,甚至有点玩世不恭,对这个露珠莹莹,阳光艳丽的夏日早晨带着一种不屑一顾的嘲讽的冷漠的微笑。很显然,从月亮这个游荡者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作者的影子,可朦胧地领悟到他对现实生活的看法。威廉斯和其他一些美国现代派诗人(尤其是意象派诗人)一样,在诗中是绝少用修饰语的,但在这里,他给“微笑”加了“超然物外的”、 “睡眼惺忪的”,“冷漠的”,和“游荡者的”等四个恰如其分、人格化了的修饰语,使作者的观点更为明确。早晨的月亮是暂时的、冷漠的,是事物发展的尾声,是生命的最后乐章;而早晨则象征刚刚降临的生命,一个现实的世界。诗人正是站在这个过去与现在的交接处抒发了自己的感情。不难看出,作者对这个新的晨光灿烂的现实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对那个逝去的月色朦胧的过去似乎依依不舍。社会总是发展的,本世纪初的美国已进入高度文明阶段,但绝少有作家热衷于赞美大机器生产,歌颂生产积累。肯明斯甚至说: “文明是一种舒服的疾病”, “不砸碎所有的机器,不足以拯救人类”。这个观点同样体现在威廉斯的这首诗中。

在以上的诗行中,月亮中虽然有作者的影子,但他是以超然物外的姿态、旁观者的形式出现的。在以下的诗行中,作者亲自站在读者面前,介入客观世界,使全诗没有生命的意象中出现了一个活的“意象”——“我”。这个“我”的出现,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作者站出来直抒胸臆,在这里,作者仍然以极其含蓄的方式阐释着自己的看法。诗中“你那种颜色的衬衫”中的“你”有较大的随意性,一般泛指这个早晨,这个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而“颜色”则留给读者一片空间,一带想象的余地,有较强的不指向性。不同的颜色可象征不同的思想、观念、信仰或性格。由于“你”的不定指向,使全诗的结尾的指向不太明确。天蓝色的领结是一种装饰,它点缀着衬衫的不同色调。尽管领结的颜色是一定的,但由于衬衫的颜色多变、随意,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色彩效果。由于衬衫的颜色和天蓝色的领结都有某种象征,它们结合后产生的色彩效果便会带来一种复合象征(象征复合体),“我”便是这个象征的产物。在这个复合象征中,领结是杠杆,衬衫的颜色是杠杆的支点。由于杠杆支点的多变,致使“我”的形象在不同读者心目中可能很难一致,但这并不很重要,或许这正是诗人的初衷。他所要告诉读者的是“它们将把我带向哪里去”,即在以上的前提下,我在这个现实世界中的位置将会怎样,是失落,是尴尬,是无可奈何,还是玩世不恭?但作者并没有回答。

威廉斯是很少在诗中表露观点的,即使表达,也常常是深埋在白描物象之中。在这首诗中,威廉斯隐隐约约地流露了一点他对生活的看法,前半部分稍明朗,后半部分虽然出现了“我”,大有直抒胸臆的趋势,但又因几个象征而拐了弯,使刚临近的观点又飘然远行了,给人一种虚无主义的感觉。也许作者本人就很矛盾。

威廉斯的诗较多的是采取白描、“直接处理”的方式,但也有象征加暗示的。所以,在读他的作品时,有时我们只能看字面意义, “望文生意”,有时则不能停留在字面上,而应深究其内含,这样,方可把握住他的作品的真谛。

(义 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