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硬币的两面

当暮色开始叩门的时候,从我坐着的小院里可以看见,一群蝙蝠照例围着古塔在飞。这些黑色的精灵,不明就里的人远远看着常以为是燕子。而今天,看见它们同往日一样以莫名的欢快绕着它们栖身的那座屡经修葺,仍掩饰不住破败的高高的古塔,我忽然比平时清楚好几倍地意识到,它们确实是蝙蝠。然后我就继续读书。天气忽冷忽热,我周围的人则与天气似同步非同步地也对我忽冷忽热,但我还能坐下来埋头于手上的这套书。

一大群蝙蝠从小院上方超低空飞过,呼呼啦啦扇风的声音像打在我头上,它们这么多,离我这么近,给我的冲击当然与仰望那座古塔时大不相同。两三只听说出没于这一带但从未见过的猫头鹰此时也在天上飞。有敲门的声音,门外是一辆马车,马车停下来之后,我看见许多同我一样瘦小的女生,城堡的房间宽敞、古雅、华丽而洋气,一个满脸胡须的老人以不容违拗的亲切让我站到一只猫的面前,现在不大看见一派长髯了,一旦这么多胡须活灵活现悬在你头上,立刻就不由得在那种气度面前倾倒折服,他有125岁了。前面的少年站定了,后面还在跑动、吵闹,隔壁坐定的学生已经开始发课本,一本一本都是金光闪闪的魔法书,里面满是教你平时刮一阵风,晴天打一个雷以及不声不响让你最讨厌的那个家伙自个儿绊上一跤的法子……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发觉把我自己给读到书里去了。

我多少捉摸到这套书风靡全球的那种力量了。像这样的一座魔法学校是每个女孩梦想的地方,一切都与现实生活反着来。每一个人都稀奇而有趣,而不是像古塔接受那群蝙蝠骚扰一样被迫一年又一年和固定的一堆面目可憎语言无味的人耐心周族,每一天的功课都活生生地让你品尝新鲜的成功的失败,而不是要么不知所云要么机械重复的生硬枯燥,累死累活的苦役,每一分钟都涌动着神奇、惊险与意外,而不是在麻木、空虚与浑浑噩噩之中等待长大。于是一切有着或有过这种梦幻的人都一头扎进这座梦幻海洋去寻找自己的梦。

从夜色的幕布下钻进小屋的灯光中,不吃晚饭,先一口气享用完J。K。罗琳烹制的这道魔幻大餐。合上最后一页的时候,就像推上一道闸门,下周的作业、默写、考试、学期小结以及暂时忘却了几小时的同学老师、亲戚、邻居等一大帮人便如发黑潮水一般涌进大脑。措手不及之中,我忽然想到与现实有天壤之别的魔法世界其实就在我们的生活之中,霍格沃茨魔法学校里照样有学习上的竞争,敌友之间的矛盾,为了远大理想的奋斗,而我们的生活里照样随时会一分钟之前还风平浪静,一切正常,而一分钟之后就风云突变,目不暇接、性命攸关、痛不欲生,也随时有天灾人祸,心理病症之类吞没一切。

生活与魔法,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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