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

我不赞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样的理论。

有的金子埋在很深的地底;有的金子没有被探测器检测到;还有些金子,幸运地被人发现,却因为他们的不识货而被重新丢弃在地底;而幸运地被识金人找到并珍藏的那些,只是少数而已。

我想祖父就是那样的金子吧。

老一辈人好像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精神,或许那是执念?

祖父失明了,只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而去年冬天,他还可以用一只眼睛看着覆满大地的白雪,可以为新年的到来写一副对联。不管怎样,至少那时他的生活是可以自理的。

祖父被姑母带走照顾了,我从不认为祖父会在那儿过得舒适:做什么事都会被禁止,每天只能坐在门口等着一天又一天的结束,吃饭时只有孤单的一个人……这样的待遇连我都受不了,何况是失明的祖父。

自此,从前那个总是叮嘱他的孩子要万事小心的那个祖父,不见了。他变得沉默寡言、小心翼翼。

如果我没有和他坐下来讲讲话,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祖父那些从前的、属于自己一人的悲哀。

祖父出生在解放战争结束那会儿,打小就开始的穷苦让他十分节俭。祖父的父亲在战争中失去了生命,没有收入来源的母亲只能带着他四处讨饭。

说实话,祖父的脸并不慈祥,但当他说那些从前的事,他却是笑着的。满脸的皱纹在嘴唇弯起的时候聚集在一起,伴随着蹩脚的普通话。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这笑容僵硬得很。也对,教数学和地理的校长,能慈爱到哪里去?

看见祖父的时候他总在走路,他说他天天都会走,小乡村门口的那条短短的40米路,他几乎每天走了不下百遍,最近他总会告诉我他今天走了多少步。这样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人,一天又一天地走了至少2万步。

我一直认为有着这样坚定意志的祖父是个像巴金一样有才华的人,他写了不少文章,却总没有被看中。

我想如果是我,怀揣着才华却不被赏识,有着一腔热血却已双目失明,坚强独立的性格硬生生地成了顺从,我一定会崩溃吧。于我而言,变成这个样子,就相当于成了一个废人,悲伤就如潮水般扑面而来。可祖父呢?他虽然有如此遭遇,却仍在每天坚持写作,双目失明,他就用堂姐小时候用剩的格子本写,写日记,写祖母,写母亲,写自己。

我曾问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坚持下来,他模模糊糊地说着这大概是本能吧!这样几近于敷衍的话语,我想他大概也记不清这到底是何时养成的习惯了吧。

而自那时起,我也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不得不说,祖父是一块金子,他虽年迈,却仍在闪闪发光,可是有的人看得到,有的人看不到。

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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