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舌尖的亲近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时间的河流一次又一次地冲刷,将现实重新打磨,使其失去了旧的,又收获了新的。我们喃喃,亦或是呼喊:“别走,别走……”多少个承诺与希望,仅停留在了回忆与语言之上,却不曾出现在行动中。于是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不被我们珍惜的事物离去,尝到了新的不满,才念及旧的幸福——我何尝不是如此。

小巷深处,小路边上……卖糖画的叔叔不见了,卖麦芽糖的阿伯不见了,卖棉花糖的爷爷也不见了……只有卖糖葫芦的阿姨,偶尔还会杵着长长的插着各种冰糖葫芦的葫芦把子,突兀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在各种“韩国寿司”“台湾风味汉堡”的小推车之间彳亍。唉,要想永远记住它们的味道,就只有在记忆里与其亲近了。

儿时的我嗜吃甜食,最爱的是小学校园附近常卖的糖画。将一块朱红的糖画小心翼翼地含在嘴里,先吮几下,再咔嚓几下咬碎吞进肚里,整个口腔都洋溢着甜而不腻的滋味。有时,糖块会调皮地黏在牙齿上不肯被咽下,这也没关系,我会时不时用舌头舔舔,将糖一点一点地化进我的胃,也一点一点化进我的心。偶尔,性急的我也会花一个下午细水长流地吃手里的糖画,任其慢悠悠地融化在唇齿间。那感觉……好似与舌尖亲近的不是糖,而是时间。

那时候,常在学校边上小巷里摆摊卖糖画的是一个中年大叔。他的模样我早已忘却,但他的糖画却一直镌刻在我的脑海里。卖糖画的人总是推着一个带轮的小木推车,他也是。他推的小车上有一个木制转盘,上面贴着一圈孔雀、金鱼之类的图案。每个买糖画的人不是直接选择要买什么图案的糖画,而是需要自己动手转动木转盘,你转到什么,他就给你做一个活脱活像的糖画。若转到龙,那你就成了幸运儿了,因为他还会另外再加送一个糖画给你。每次在转动转盘前我都先合掌暗自祈祷,希望自己能转到那条龙,但几乎每次都与希望擦肩而过。

有时虽然身上没带钱,买不了糖画,但仍爱驻足贪看他画糖画的样子。不仅仅是我,其他同学也是一样:先从一只一直烧着的小锅里舀一勺热热的糖浆,握勺的手像只白鸽在小白板上翻飞,细细的糖浆顺从地从勺子里奔流而下,东绕绕、西叠叠。最后抽支竹签往即将冷却的糖浆上一压,再用薄薄的刀片一铲,只几秒钟的功夫,糖画就做好了。轻盈立于竹签上的,有时是扬眉吐气的大公鸡,有时是傲然开屏的孔雀,有时是腾云驾雾的蛟龙……拿到糖画地小朋友凝望着着精致的图案,一时竟舍不得下嘴,肉乎乎的小胖手紧攥竹签,仿佛担心糖画会活了逃走。我家里人并不赞成我吃糖,怕我蛀牙。但母亲若看到了卖糖画的小车,会网开一面,因为这糖画里,有她亲近童年的时光……

然而,仅仅两年时间,那个卖糖画的叔叔就不见了。我自然是失望的,但拉着朋友寻遍大街小巷,却再也看不见那个熟悉的小木车,以及那些栩栩如生的糖画。偶尔遇到一个卖糖画的陌生老人,一问,价格已涨到了2元。但我总觉得这不是糖画消失的原因。好吧,糖画没了,还有棉花糖、麦芽糖。可是,卖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前不久,县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又有了一个挑着小筐卖麦芽糖的大叔。“叮叮叮,叮叮叮……”薄薄的小刀片吹着口哨,来买的人却寥寥。而在不远处的超市里,瑞士糖、泡泡糖、巧克力……永远不缺粉丝。买一块瑞士糖,默默咀嚼,也许它们是新潮的、前卫的,却没有糖画那份朴实醇厚的味道。糖粒子那么粗暴地滚在我的舌尖上,软软的糖块黏在齿间,居然令我厌恶了。

初中三年,我再也没有遇见过糖画。多少个亲近舌尖的时光啊,就这么在记忆中老去了。糖葫芦,现在就只有你还在苟延残喘了。其实,消失的又何止这些传统的零食呢,别的不说,就拿现在的我们来说,又有几个孩子会讲本地的方言?

很多东西,离我们渐行渐远。真心希望,我们能跟它们多一些亲近,少一些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