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少年·作者:赵夏擎

作者:赵夏擎

午夜。

我问耿龙上哪儿。

他说睡觉。

睡觉?不是说出来找点儿刺激吗?怎么又睡觉?没劲!李飞说。

你知道什么,跟我走。耿龙把我拽上山地车。李飞跟在后面。

耿龙的父母离了婚。当初他母亲为得到他哭得死去活来,他却跟了他父亲。他觉得他母亲不是个好女人。

李飞的父母是贩鱼的。他们跟鱼一样腥,李飞是在市场上的人堆里长大的,什么人都见过,谁都不怕,但他很讲义气。

耿龙和李飞是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不但在我们高二(一)班称王称霸,就是在全校也没人敢惹。相反,我却是我们班最老实的,别人说我象女孩,没有男子汉的气慨。于是我下定决心,要争口气,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可我不知从哪着手。我寻思着,要说有男子汉气慨的,只能算他俩了,于是我加入了他们。

今晚出来你妈知道?耿龙问。

我说放心吧,他们上深圳做生意了,得一阵子才能回来。

那就过瘾了。他说。

到底上哪儿?我又问。

闭嘴,到那你就知道了。耿龙说。

正走着,一个一丝不挂的人朝我们走来,并指着我们骂,疯子,疯子!

耿龙骂着你他妈的才是疯子,下车一脚把他踹倒。

疯子蹲在地上呻吟。

耿龙还想踢他,我和李飞把他拉开了。

耿龙把我们带到城外一座山前,把车子一摔,开始往上爬。

突然,李飞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腿上的皮蹭破了一块。他把蹭破的皮扯下,在鞋底一抹。伤口渗出鲜红的血,他管也不管。

我去扶他,他把我推开。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地方。李飞骂道。

我们到了山顶。耿龙指着一个五六米深的大坑说,看见了吗?今晚我们三个就睡在坑边,谁走霉运,就会滚进坑里,跌个头破血流。看看我们谁更运气。怎么样,够刺激吧?他露出一丝笑意。

够刺激,我赞成。李飞说。

我没吭声。

他俩一躺,便睡了。

我不敢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帮鸟人,怎么想出这种“游戏”?我坐着,丝毫不敢打磕睡,生怕一翻身摔个头破血流。

我看着天上的星星,觉得它们也有些颤抖。 

天好不容易亮了。我看看他们,都在。睡得象死猪。

起来,天亮了。我叫道。

他们睁开睡眼,四周环视。

没劲……耿龙还咕哝了一句什么。

还不是你搞的……走,弄点吃的去。李飞说。

我们下了山,胡乱买点吃的,便上学了。

一夜没睡,我哈欠连天,却只能偷偷打,不敢让他俩看见。

同桌林燕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我说没什么,可能昨晚没睡好。

林燕是我的知心好友,我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她,共同分担忧愁,一起解决问题。她也一样。而且我觉得她对我总是特别关心。记得有一次期中考试,我英语考得很差。英语本是我的强项,我一般都在班上前三名之内,可这次却……我很恼火。我将考卷一揉,扔进垃圾筒。这一切林燕都看到了。她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到:

有首歌叫《爱如潮水》,歌词是这样的──

不问你为何流眼泪

不在乎你心中还有谁

请让我给你安慰

不论结局是喜是悲

…………

失败总会有的,它会检验你对成功的渴望,振作起来吧,我的同桌。

我很感动,写下两个字:谢谢。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她总是给我帮助。不知为什么,我对她总有一种朦胧的感觉。

可这次加入耿龙和李飞的事我却没让她知道。我怕她笑话,便撒了谎。这是第一次。

我实在坚持不住了,请了病假回宿舍睡觉。

不知是谁拧我耳朵。我一看,是他俩。

别捣乱,昨晚我一夜没睡。我翻过身去。

他们把被子掀了。我不敢抗议,只得起来。

昨晚没睡?耿龙问。

开玩笑,万一滚下去不完了?

你算什么男人,这点儿勇气都没有!李飞说。

你知道什么叫男人?耿龙问。

我没吭声。

耿龙说,男子汉的气慨是建立在女人身上的,在她们面前,你要尽力去表现,做她们认为惊险的事。还有,你看我这拳头,这肌肉。他将衣服一脱,全身一用劲,胸部两大块,腹部八大块。我摸摸,真硬。我顿时五体投地。

李飞说,要算是男人,更要讲义气,吃饭一起吃,打仗一块上,要有英雄侠骨之气,拔刀相助之勇。懂吗,你?

难怪他那么爱看武打片。我当即决定要多看这种片子。

行了行了,别跟他说那么多了,说也没用。都十二点了,吃饭。耿龙说。

他们这么一讲,我确乎明白了许多。我握了握拳头:以后一定要实践实践,让他们看看,我不是孬种!

走,我请客。我将被子一扔。

餐厅排队的人很多。

耿龙和李飞找到一个靠前的位置,只一挤,便插上了队。

出来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回头望着什么,慌慌张张往餐厅跑,我躲闪不及,菜汤洒了他一身。

他说sorry。他戴一付圆黑框眼镜,一双呆滞的眼藏在厚厚的镜片后。

他骂你骚货。李飞故意挑逗。

我把菜递给耿龙。

我骂他找死。一拳飞过去。他捂住眼睛。镜片碎了一地。

他显然很不平,朝我扑来。

耿龙和李飞立刻站在我两侧。

他说你等着。竟连眼镜没捡,跑了。

干得好。耿龙说。

我的拳头紧紧握着。我看看它,发现它一直在抖。

我说真棒。这顿饭我多吃了半个馒头。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被打的那个人叫来一大帮人,凶神恶煞般拿着棍子揍我们。

我问耿龙怎么办。

李飞说男子汉是不会屈服的。

耿龙点点头。

于是我们被结实地揍了一顿。

跪下!他们喊道。

我们不肯。

妈的,还敢不跪,把腿给我砸断!他们的头儿喊道。

随着几声惨叫,我们的腿被打断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帮人出够了气,骂喊着走了。临走时还踹了我们两脚。

我说我真没用,连累你们。

耿龙说我变酷了,是个男人。

我嘿嘿笑着。我才明白“酷”的含意。

第二天,我把梦告诉他俩。

耿龙笑着说敢揍他的人还没出世。

……我说。

周六的早晨我习惯睡懒觉。

朦胧中我听见有人敲门。我开门,是李飞。

我问这么早来干什么。

他说去钓鱼。晃了晃手里的鱼杆。

我问耿龙去不去。

李飞说上他家去找他。

很快我们来到耿龙家。门没关,我俩推门进去。耿龙正看着《妇女必读》。

你怎么看女人的书?我吃了一惊。

他说要征服女人,必须得了解她们。

李飞说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他指指耿龙说,他连内裤都穿女式的。

我说你他妈的是不是变态?

他说放心吧,在她们中表现自己,不了解她们怎么混?

我糊里糊涂地跟着他们来到河边。这里人不很多,除了老年人就是青年人。

突然我们听见前面有叫骂声。原来是两个男的在打一个女的。

妈的。李飞骂着跑上前去。他叫道,两个男的欺侮一个女的,算什么男人,停手!

关你屁事,再叫连你一块揍。其中一个人骂道。

李飞冲上去,妈的这事我管定了。

这时耿龙也冲上去。我以为他去帮李飞,没想到他却把那个女的拉了过来。

我问他为什么不帮李飞?

他说李飞一人足够。

那个女人留着板寸头,擦着黑黑的口红,穿厚底鞋和破烂的牛仔裤。

别怕。耿龙对她说。

谢谢你,我叫kitty。她娇声说道。

我叫耿龙,那个叫李飞,他叫小Z。耿龙最后指指我。

kitty看看我。她冷冷的眉毛令我不知所措。

你好。我伸出手。

你好。她在我手上捏了一下。

这时李飞回来了。我一看,那两个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耿龙说一块钓鱼吧。

kitty说好的。

我问李飞,耿龙没去帮你,你为什么不埋怨他?

他知道我的实力。李飞肯定地说。

耿龙偷偷告诉我们那个女的很有个性,要我们钓鱼时不要放鱼饵,他放,给他一次表现的机会。

我和李飞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很快,耿龙就钓上一条。

kitty说他真捧。

耿龙笑着把鱼往岸上一扔。

kitty奇怪地看着耿龙,问他为什么不要鱼。

耿龙说他钓鱼只是享受过程,至于结果,从来不管。

kitty问为什么不把它放回水里。

耿龙说那样太便宜它了。

kitty把手搭在耿龙肩上。

我密切注视耿龙和kitty,他俩的高温只持续了四天半,就分手了。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她太有个性,没有他表现的机会。

想起钓鱼那事,我笑笑。

我问现在流行女孩起洋名吗?

耿龙说嗯。

现在流行女孩穿厚底鞋和乞丐服吗?

耿龙说嗯。

现在的女孩都把牛仔裤割两道口子吗?

耿龙说嗯。

现在的女孩……

耿龙说你他妈的太“三八”了。

我偷偷一笑。他没看出我是故意的。

晚上,他们说去录相厅,我就和他们一块去了。

以前我是个很老实的孩子,除了学校就是家里,录相厅、迪厅、游戏厅等地方,我从没去过。既然加入了他们就得听他们的。

录相厅里面黑洞洞的。眼睛只能局限在前方一小块屏幕上。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浓浓的烟味酒味使我干咳了几声。不一会儿,我适应了些。我看看李飞和耿龙,他们早已陶醉在屏幕上的打杀之中。

在这黑暗中,每个人都成了黑色。除了前面的屏幕和周围闪亮的眼睛,我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哥们儿,能让点儿地方吗?一个喝醉的青年对我前排的一个青年说。

那人没理他。

他恶毒地骂了一句,说你聋了吗?并再次让他让点地方。

那青年跳起来回骂了一句。

喝醉的人说有种就跟我出来。

那人说我操,谁怕谁?就跟他出去了。

耿龙说去看热闹。

李飞就硬拉着我出来了。

外面已经围了许多人,形成了一个圈,但没人去阻止。

喝醉的人掏出刀子割破手指,然后把刀扔过去。

那人接过刀子也割破手指。血直往地上滴。

一个说明天下午4点,就在这儿。

一个说好,谁不来谁他妈的不是男人。

李飞说,这种下挑战书的方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第二天下午4点,我们三人提前跑出学校。

李飞说要看看那惊心动魄的决斗。

我说算了。

他说这绝不逊于电影中刀客的决斗,而且更真实。

耿龙却说想上游戏厅去玩老虎机,因为他的左眼老跳。

我说去游戏厅看看吧,我从来没去过。

这么好的电影你们不看?真他妈的不知你们怎么想的!

耿龙说要去你自己去,不是兄弟就别来。拉着我便走。李飞跟了上来。

大约十分钟,我们来到游戏厅。老虎机一排排笔直地挺立。在众多男性中间,冒出一位女性。她比男性还熟练地吐着烟圈。她用独特的性感的眼睛注视着游戏机。不论输赢,我都发现她冷冷的毫无表情。只是在赢的一刹那,她把椅子挪挪,抬了抬她娇小的臀部,继续开始游戏。

这里虽有众多的选择,但结果只有两个:输或赢。

耿龙赢了一百块钱。

走!我请你们吃饭。耿龙总是这样,一高兴就花钱。

我们来到“寻梦”酒家,要了些烧烤。耿龙和李飞要了啤酒。我不会喝酒,就要杯饮料。

今天又有人被捅了。坐在我们旁桌的一个光头青年对他的同伴说。

他的同伴说没什么稀奇的,这年头死个人太容易了。

光头又说接着一个女的要跳楼,还抱着个孩子,可能是被捅的那个人的老婆,后来小孩被“条子”救了。

同伴说一块死掉得了,这他妈的又成了一篇极好的“条子”的赞美诗。

我告诉李飞那人被捅了。

李飞说他听见了,并说这是在他预料之中的。

耿龙说跳楼?竟然选择这么古老的自杀方法,真他妈的俗!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耿龙说去唱卡拉OK。我们就来到歌厅。

那儿有个长发酷男正扭动笨拙的腰,吼着《都市先锋》,他痛苦不堪的表情让我也痛苦不堪。

他唱完之后,还装着绅士风度将左手往腰间一搭,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并不断用不熟练的广东话说谢谢,Thank you。

我唱了一首老掉牙的《追梦》,没有痛苦的表情,引来的是一阵嘘声和臭骂声。

耿龙说真奈(差劲)!都什么年代了,还追!谈情说爱才是重要的,而有爱就必须有痛苦,懂吗?

我无地自容。

一连好几天耿龙总是输,已经输了三百多块了。

他说不把输的钱赢回来他不甘心。

最后耿龙好不容易赢了五十块。

我问他这东西是不是上瘾?

他说不知道,可能上瘾,但他不是。

他说人就是这样,在赢过一次之后,便想下次,在连输几次之后,却又想把本捞回来,好不容易赚回一点儿之后,又高兴得要命。其实有什么可高兴的,最终还是输的,永远也捞不回来。甚至会输得一无所有。

他一点也不象狂热的赌徒。这时的他与在赌场上身不由己的他截然不同。

那你为什么还赌?

他说为了两种心情,输这么多钱,好不容易赢了一点儿却乐得要命,想起来真他妈的傻。

又到了星期六。不知为什么,与他们相处的这段日子过得很快。可能是生活充实了?我想。不知耿龙和李飞这个周六又能想出什么鬼点子去消磨时间。正想着,李飞来到我家。他拿了支汽枪,说去打鸟。

我说现在禁止打猎,抓住了要罚款,而且枪也要没收。

李飞笑笑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们叫了耿龙,来到城外的一片小树林。

这里的空气很好。鸟叫声和着河水的旋律,很动听。

李飞的枪法很准,不一会儿,就把鸟打得没了声音。他用绳将鸟绑起来,形成环状,挂在脖子上。他赤裸着上身,血蹭了他一胸脯。

可最后我们还是被抓住了。由于我们打的只是几只麻雀,所以没受太大的处罚,但枪被没收了。派出所的人对我们进行了批评教育,就把我们放了。

李飞说去他妈的,我要攒钱买支猎枪,猎枪!

耿龙说现在环保抓得那么严,找死啊!

我定要猎只大的。李飞狠狠地说。

耿龙阴笑一下说,没事找事。

耿龙总是说想去美国。

他说美国比中国开放多了。那是一个性自由的国家。在学校,男女生可以在同一宿舍睡觉,学校提倡性解放。我太向往了。

李飞说法国有个海滨浴场,在那里游泳的男女都一丝不挂。

天堂。耿龙说。

你能去美国?现实一点吧。干点正事,陪我去买衣服吧。我说。

耿龙和李飞都叫我买乞丐服。

我们去了专卖店,买了一套BILLY牛仔乞丐服。除了牌子完美无缺,其余都不完美。

我问这经穿吗?

耿龙摇摇头说这是时尚,你不跟着它,就会远远落在它后面。耿龙指着外面的一对对男女。

虽然我家很富,但我从不讲究穿戴,所以我不太明白什么叫时尚。

我说买就买吧。

耿龙说有牛仔裤,不穿旅游鞋怎么行?他说深色牛仔加旅游鞋等于这个时代最完美的时尚,这是新的韦达定理(伟大定理)。

于是我脱下他们说的俗不可奈的衣服,换上他们认为完美时尚的牛仔。

我发现我也可以很帅。

这两天耿龙说要给我几张影碟看,让我上他家去拿。

我来到他家。他从床底下最里面的箱子底层摸出两盒,叫我先看,看完再来拿。

片盒上没有一张图片、一个字。我问他是什么片子。他笑笑说,看看就知道了。

我猜到八成是色情片,就问哪儿来的。

他说在音像店买的,现在有的是偷着卖的。

我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把片子放入影碟机。

映入我眼帘的竟是一对赤裸裸的男女。我喘了一口气,继续看下去。

最后,当这对男女发泄完他们最原始的欲望之后,影片结束了。

连续几个晚上我都没出去。趴在家里偷看影碟。

晚上睡觉时梦见的全是这些东西,怎么也摆脱不了。

我总是有股莫名的冲动。但都被理智制止。

我总是对自己说不能再看这样的东西了,可是欲罢不能。

这东西象毒品。

我不知我的理智能够保持多久。我很害怕我哪天丧失理智,走上绝路。

我一天天地瘦下去。脸色腊黄。

十一

我来到教室。林燕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觉得不太劲儿。

这段时间我发现你跟耿龙和李飞在一块儿。她说。

我问怎么了?

你怎么能跟他们在一块儿?你跟他们在一块儿会学坏的。你看你现在的脸色,你看你现在的成绩,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她很气愤。

我没吭声。

一连好几天,她总是跟我说这事。

我很烦。我不敢告诉她真相,我怕她笑话我,可我又不知该怎么做。

这天,她又提起这事,耐心开导我,让我离开他们。

这话越发让我烦了。

你热不热?我突然说。

她愣在那儿。

她再不和我说话了。

我没想到的是,过了两天她突然和张健搭起话来。这令我很生气。我说不清他是一种什么人,但他让人反感。几乎所有的男同学都讨厌他。

有一次他跟李飞叫劲说,我就不信你们这种人能酷到什么样!他拿出一把刀子,把衣袖一绾,说,我就不信你他妈还敢在这儿给我来一下!他指指胳膊。

李飞说这有什么,你要是答应后果自负,这算得了什么!

你真有那个胆?敢往这儿来一下?

不信就试试。

算了,我太爱我的血了。张健放下衣袖。

他还有个特点,就是爱在女同学面前谈足球。我总听到他对她们说,我太爱足球了,它是我的生命……的一部分。罗纳尔多那无可比拟的技术,巴乔那忧郁的眼神,巴蒂斯图塔门前的执著令我为之倾倒。要是他们给我签名,死也值了。

他如果手里有只足球或什么圆东西,只要看见有女同学,他马上放在地上盘带几下,以显示他其实并不怎么样的脚法。

他就是这么一种无聊的人。

如今林燕竟然和他接近,我的脑子嗡嗡地响。

我总想向她道歉,可在真正的男人和女人面前,我不知如何选择……

十二

这几天我总是闷闷不乐。

耿龙和李飞看出了我的心思。

怎么样?被女人甩的滋味如何?耿龙阴笑着问。

别拿我开涮了!我骂道。

张健他妈的算什么东西,连我们哥们儿的女朋友都敢玩,这摆明了不给咱们面子,我看是欠收拾。李飞骂道。

妈的!我最讨厌这种女人了。不过你放心,你是我哥们儿,跟你过不去就是找我麻烦,我看砸他一顿算了。耿龙说。

对,砸这个婊子养的!李飞骂道。

对!打!打!妈的!打!打!他他妈的算什么?我越想越气,热血沸腾。

这事你别管,包在我和李飞身上。耿龙说。

现在学校对打架抓这么严,你怎么揍他?

不是臭他,我就是揍他,他也不敢告老师。耿龙说。

我早就想收拾他了。李飞握握拳头。

你不是和他一个宿舍吗?今晚十二点,等着看好戏吧。

就这么定了!

这晚和往常一样,别人很快进入了梦乡,我在等待着。不知怎么,我的心总不能平静。

张健打起了鼾声。很响。

你他妈的还有心思打鼾,等一会儿有你受的。我在心里狠狠说道。

我辗转反则,过了很长时间,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表,十二点过七分。

邻宿舍有人开门,关门。我知道他俩来了。

我们宿舍的窗子开着,他俩跳窗而入。我咽了咽唾沫。

耿龙和李飞走到张健铺前,耿龙敲敲张健的头说,你是张健?

嗯……唔……张健还没睁眼,朦朦胧胧地回答。

李飞上去就是一巴掌,耿龙用被子将张健的头一蒙,痛打起来。

张健叫喊着,惊醒了宿舍的人。他们虽知道谁打谁,谁对谁错,却没一个人敢吭声,更不用说拉仗了。

很快,耿龙和李飞跳窗而去。

宿舍里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张健的呻吟声。

我笑着,只是没有声音。但我此刻却不怎么好受。

十三

第二天我来到教室,看到张健怒视着我,但他没说什么。我也没理睬他。

我来到座位上,发现林燕的眼有些红肿,好象哭过。

你把张健打成那样?她问。

我摇摇头。

你让别人打的?

我没吭声。

我问你是不是?你回答我!她声音有些发颤。

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不在乎你怎么想。

这难道就是你的本事?你太令人失望了,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更加迷茫了。

我学会了喝酒。因为这东西能给人带来快乐。麻醉的痛苦等于快乐。真的。

这天我们来到迪厅。

我一进去就感到这里充满烟味、酒味、口臭味,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恶臭。那些男男女女使劲摇着头,扭着屁股。

音乐突然停止。接着又响起了节奏比刚才更强的《都市先锋》。那些人又狂舞起来。

一个戴墨镜、穿长袍的男人拿起麦克风吼道,唱吧,跳吧,朋友们,跟着强节奏,跳吧,我们是都市先锋,让我们放纵吧,让我们发泄吧,跳吧,都市先锋,跳吧……

迪厅顿时发疯了。尖叫声,口哨声,跺脚声响成一片。

耿龙和李飞也发了疯,喊我去跳舞。

我说我不会。我依旧饮着快乐。

他俩很快融入其中。这些跳舞的人的头摇得很厉害,仿佛这世界的一切都是错的,他们在使劲摇头否定。这也许也是一种快乐。

一个尖嘴猴腮的人低声问我要不要摇头丸。我这才明白他们的头为什么摇得那么厉害。

他告诉我很便宜的。

我说不要。我知道它是毒品。

他指指那些人说,你看他们多快乐,你不想和他们一样吗?

走开!我说。

不知怎么,我倒适应这里。我喜欢看他们跳摇头舞,喜欢看他们在药物的刺激中寻找刺激,喜欢看他们蹲在墙角那用鼻孔吸吮后的快感,更喜欢听一根根针管扎向他们静脉时的“吱吱”声。

于是迪厅成了我常去的地方。

这天晚上我们又玩到十二点多才出来。

这座城市午夜的空气也不清新,弥漫着一股股怪味。但比迪厅少得多。仿佛这怪味是从迪厅弥漫出来的。这漆黑的深巷,不时地窜出三三两两的妖女。她们穿着所谓大师们从中世纪带来的厚底鞋和超短裙,还有那露着半乳的紧身衣,涂着比夜色还深的口红,从我们身边蹭过,又很快消失在深巷里。

突然我们听见一个人在哭,很凄惨。

我们互相看看,然后跑过去。

一个人蹲在那儿,抱着头。

你哭什么?我问。

他抬起乱蓬蓬的头。原来是那个一丝不挂的疯子。

世界末日!世界末日!他急促地喊。

我想躲开。他“腾”地站起来,指着我们说,世界末日,世界末日!他哭着喊着,又发出了阵阵苦笑。

疯子。李飞说。

耿龙上去踢了他两脚。

走吧。我拉住耿龙。

我们走了很远,还听见那个凄惨的哭声。

十四

由于天天熬夜、喝酒,我瘦多了。而且成绩直线下降。

班主任多次找我谈话,说父母不在家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我当时答应了,背后却还是老样子。

张健再不敢主动找林燕说话了,而林燕也不再和他说话,她肯定怕连累他。但她仍然不理我。我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和她说话。

我就去喝酒。还是在那个迪厅,我在酒精的快乐中追忆林燕。

我醉了,觉得脸颊很痒,挠了挠,却发觉我在流泪。我醉得竟连泪都控制不住。

耿龙和李飞在那群人中发泄完后,便停止了摇头,要了啤酒,坐在我身旁。

李飞问耿龙敢不敢猛吸一口烟,不要吐,然后用啤酒把它送下去。

耿龙说这有什么。他照做了,结果被呛得上不来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李飞哈哈大笑。

耿龙问李飞敢不敢把烟插进鼻孔眼,用力吸一下。

李飞立刻照做。他被呛晕了,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耿龙淫笑着。

不去跳舞?耿龙问我。

我摇了摇沉重的头。

他骂我太蠢,连舞都不会跳。

谁他妈的不会!我不知哪儿来了一股力量。

我蹒跚着走向舞池。我看见了那个卖摇头丸的人。我走向他。

我问他多少钱。

他先是一愣,给我一粒,说交个朋友。

我犹豫着,没敢吃。这时,我听到几声尖叫,接着有人喊打架了,再接着这些鸟男女就围成了一个圈。我把药丸揣在兜里,也挤了进去。

圈里几个男的围着一个男的,又一个圈。

一阵狂风暴雨,那个男的趴在地上,流着鼻血与黄鼻涕的混合物,还有混浊的泪。

那个人竟跪地求饶。

我找到耿龙和李飞。硬拉着他们离开了迪厅。

漆黑的深巷,又传来那个疯子凄惨的哭声。

十五

回到家,我喝了一杯浓茶。我渐渐从醉酒中醒了。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一闭上眼,林燕和张健玩闹的情景就出现在眼前。

林燕和张健的说笑象一股冷风,使我不停地抖。

我常在梦中看到她,我常在梦中与她回忆往事,我常在梦中追逐她。可醒来后,我还是在床上。只是多了一种莫名的空虚。

我总想向她道歉,与她恢复往日的关糸。可是擦肩而过之后,我却还呆在那儿。我没有勇气,一种真正的勇气。

汗象毛毛虫,在我身上爬。

我忽然想起那粒摇头丸。我真想吃了它,在幻觉中寻找美好的过去。但我知道这毕竟是幻觉,林燕仍然不能出现在我面前;而我也更明白这毕竟是可怕的毒品。最后,我终于还是把它扔进了垃圾堆。

我感到我不能失去林燕,我决心追回她。

想来想去,办法只有一个:我要在学习上压倒张健,在足球上,同样要战胜他。我要让他知道,他不配跟林燕在一块儿。

我一夜没睡。那夜很长。

十六

第二天我拖着沉重的腿,来到学校。

到了最后一节课,我头痛得厉害。林燕那关心而又冷漠的眼神使我不知所措。我趴在桌上。

班上的混蛋们一到自习课就开始制造噪音。我皱着眉头。半节课过去了,噪音没减少,反而增加了许多。

我忍不住,站起来,把铅笔盒往桌上一扔,喊道,闭嘴!上自习吵什么!

你算老几,来管我们,你可什么都不是!张健在嘟哝。

你再说一遍!我说。

不知怕我还是怕耿龙他们,他竟闭上了嘴。我又趴在桌上。

班上出奇地静。

从那以后,我暗地里使着劲儿。课堂上,我认真听讲;课下,我抓紧一切时间补习;体育课上,我疯狂地练球。但在日常生活中,我还是装成以前的样子,不让他们觉察。

耿龙每天给我影碟,我假装拿回家看,实际上我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学习和足球上。

半个学期过去了,我的成绩又跃居全班第四,我以绝对优势压倒了张健。

在一节体育课上,我带领十个男生以五比一狂胜他带领的十个男生。

全班同学和老师都惊叹了。有人认为我考试时做弊。

你小子怎么学的?耿龙问。

我骗他说考试时做了弊。

你真有一手。李飞说。

我嘿嘿一笑。

十七

张健突然转学了,临走时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输了,连最心爱的自以为很强的足球也输了。他说,你很卑鄙,找人在背后下黑手……向我挑战也不告诉我。他转头走了。

从此我再没见到他。

这天放学,我问耿龙和李飞上哪儿吃饭。

耿龙说随便。

李飞说上“寻梦”酒家。

我们出了校门不久,突然看见林燕迎面而来。她走到我们跟前,使劲瞪了耿龙和李飞一眼。他俩看见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他妈的瞪什么瞪。李飞骂道。

林燕没吭声。我也没吭声。我不知所措。

你聋了?我问你瞪什么?李飞吼道。

林燕想走,耿龙挡在前面。

算了。我用连我都快听不清的声音劝着李飞。

李飞推开我。

耿龙说快道歉,不然别想走。

林燕说你算什么东西?

骚货,敢嘴硬。李飞想上。

别碰她。我急了。

不关你的事。李飞说。

我叫你别碰她!我吼道。

啪,李飞扇了林燕一巴掌。

我骂了一声就扑向李飞。

我和他俩打起来。旁边是林燕的喊声。

我寡不敌众,鼻子被打出了血。

敢跟我斗,你差远了。李飞骂着,扬长而去。

我拿出手绢擦着血。林燕过来扶我,我推开她。

我告诉你,我不是为你才救你的。你听着,我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你懂吗?我吼道。

林燕哭了。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我对她的感觉是爱。

我将沾满鼻血的手绢一扔,踉跄而去。

那个疯子朝我傻笑着摆手,不知咕哝什么。

去你妈的,我说。

十八

晚上,我很晚才睡。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我的家里布满了蜘蛛网。我困在中间。我拼命挣扎,却发现越缠越紧。

这网上竟有两只大蜘蛛。它们吐着丝向我扑来。

我吓出一身冷汗。我打开灯。根本没有蜘蛛网,也没有大蜘蛛。

可当我一闭眼,一幕幕画面就浮现在我眼前。

那抱着孩子跳楼的女人,迪厅那跪地求饶的男人,留着鼻血的我……

我失眠了。这一夜象蜗牛的脚步。

我要离开他们。我要找回林燕,找回我所失去的。我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可我寻到了什么?我要把失去的重新找回。

我不想再看林燕那痛苦的眼神,我不想再体验迪厅那帮鸟男女所谓的快乐,我不想再失眠……太累了。

我决定明天向林燕道歉。

十九

第二天一大早,我来到学校。

林燕早就来了,默默地坐在那里。

我发现我桌上有块干净手绢。我打开一看,是我擦鼻血的那块,里面还有一张纸条:谢谢你,你很勇敢。

我一股热血涌起。心跳很快。

我立刻拿出笔和纸,写出一行字:今天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她接过纸条,写下:可以。

我发现她的脸红了。

放学了,我们来到“寻梦”酒家。

她问我为什么爱上“寻梦”酒家。

我说它的名字很好听。

我在她喝完一口饮料后说,对不起。

她笑着说别再提了。

吃完饭,在往回走的路上,我们碰上了耿龙和李飞。

我没理他们,只是往前走。

他俩拦住了我。

跟了我们这么长时间,也不交学费,说走就走?耿龙阴声问道。

我跟你们从此决裂,你走开。我说。

耿龙说很好。拉着李飞走了。

下午,我收到了挑战书,上面写道:明天下午放学后,在“寻梦”酒家那个街头决斗。如果我不接受挑战,就叫我不得安宁。如果我接受挑战,赢了的话,今后就不再找我的麻烦。如果输了,就必须跪下,磕三个响头。署名李飞,并按了一个血印。

我无路可走,只有接受挑战。我没有告诉林燕。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我来到那个小巷。

那个疯子还在垃圾堆旁。他的腿好象断了。他爬到墙角,缩在那儿,不住地摇头,哆哆嗦嗦咕哝着什么。

李飞向我摆摆手。我走过去。

耿龙喊着他当裁判。决斗开始。

我还没反应过来,李飞早给了我结实的一拳。鼻子流血了,很多。

我发了疯,扑向李飞。

我毕竟不是他的对手。我被打得鼻青脸肿。

又是几记重拳,我趴在了地上。我流着血。

我从小就怕这血的颜色。可此时我不知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怕了。看着我流的这么多血,我失去了理智,捡起一块砖头向他头上砸去。

李飞没躲及,倒下了,殷红的血从他头发中冒出。

我又转向耿龙。

耿龙见我要拼命,就往后退,差点摔倒,退着退着转身撒腿就跑。

我觉得头重脚轻。这时我忽然看见林燕跑来。我倒下了。

二十

我挣扎着想起来,林燕把我扶到路边躺下,我喘着粗气。林燕问怎么样,我说没事。她跑过去看李飞。

李飞!李飞!她喊着。李飞没有反应。她抓住李飞的衣服摇晃着,不断地喊着,李飞!你醒醒!

她意识到李飞伤得很重,必须送到医院抢救。

她跑到路中间拦车。一辆出租车见她招手,开始减速。近了,可当司机看到路边还有一个躺在血泊里的人时,他一踩油门,飞驰而去。一连好几辆都是这样。

林燕急了,她哭着跪在路中间,望着驶来的一辆出租车。出租车终于停了。开车的是个中年司机。

叔叔,我求求您了,救救他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中年司机一把拉起林燕,喊道,快扶他上车。

谢谢您,谢谢。

林燕和司机把李飞抬上车。

林燕上了车,冲我喊道,在那儿等我,我一会儿回来送你回家,等我……

出租车急驰而去。

我喘着粗气,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回家中。往床上一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一睁眼就看见林燕注视着我。

我问她我睡了多长时间。

她笑笑说好长时间了。

我问她怎么知道我们打架。

她说我发现你们几个神情不对劲儿,就悄悄跟来了。

她还告诉,班主任来看过我,说这两天不让我上课,并嘱咐让我好好休息。

我问她班主任知道我打架的事吗?

她说不知道,我告诉他你骑车不小心撞了。你以前很老实,他没想到你会打架。关键是李飞和耿龙会不会告诉老师。

我说耿龙不敢,不知道李飞会不会说。你回去吧,我没事。我顾虑她是个女孩,在一个男孩家呆着,时间长了,会让人说闲话。我倒没什么,我怕对她影响不好。

林燕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说没关系,我每天放学来看你,最重要是你好好休息。

我很感动地说谢谢。

二十一

这两件打架的事使我想了很多很多。

关键时刻,我竟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更可悲的是,两次打架都是我被打。我觉得我没脸见林燕了。

这天放学后,她又来看我。

我说我太丢人了,不值得你照顾。在你面前,我两次挨打,连你我都保护不住,我还算个男人吗?你走吧,别管我了。

别这样,我并没有说你什么。她柔和地说。

看着她温柔的样子,我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我竟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她摸着我的头,我把头靠在她身上。

别哭。她说。

我没有止住。

她推开我说,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能解决问题?你太爱面子了,你犯的一切错都是由于这些造成的。你根本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男子汉。你盲目地追求,你追什么呢?其实这些在你心中都是存在的,你还追什么?寻什么呢?只是你不明白罢了。为了那些空虚的东西,你竟然加入他们,你以为他们是真正的男人吗?他们是把男子汉的定义曲解了的人,你明白吗?他们是什么人?你却加入他们!

她放慢了语气,又说,我故意和张健在一起,你很气,就用打架解决问题,你以为这样就能使我回到你身边?事情恰恰相反,你让我更看不起你!但后来你终于醒悟过来,在学习上、在体育上努力地争取,压倒了张健,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气慨。我觉得你这点儿做得太好了。你根本是有这种气慨的。不必去刻意追求什么。

我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我说谢谢。

她说没什么,这种事往往是旁观者清。过去的一切毕竟已经过去,不管屈辱还是泪水,都不要再提了。重要的是抬起头,看清前面的路,去赢得明天。为了同一个目标你我注定要跋涉终生。不要再盲目地追求什么了,其实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神圣。

我明白了,拥有时,我不懂得珍惜,失去时才知道它的意义,好不容易寻回之后,我才懂得珍惜。林燕,我想说,我……其实很爱你。我会珍惜你的。我的声音很小。我不知哪来了一股向她表白的力量。

出奇地静。

我忽然一冲动,就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地缩一下,我还是握住了。她没反抗。

我亲了她一下。

她的脸很红,望着我,流下了泪水。

我将她搂入怀中,吻着。

二十二

我说我要去看看李飞,林燕按住我,说过两天。

又过了两天,林燕用自行车带着我来到医院。

李飞头上缠着纱布,躺在病床上。

我走到他跟前,从表情上我看出他吃了一惊。

我说放心吧,我不是来打架的。

他笑笑说,你下手挺狠。

我苦笑一下说,伤一定很重。

他说没事,快出院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那场决斗我输了。我被你打倒了,输给了你,按规矩讲,我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可你却来看我;论讲义气,我还是输给了你。我欠你一次。你要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你和耿龙以后不要再找我的麻烦。我想重新过以前的生活。

我保证,以后耿龙和我都不会找你麻烦,你放心吧。李飞拍拍我的肩膀。他对林燕说,听护士说是你送我上医院的,谢谢你。当时耿龙上哪儿去了?

林燕说他可能找人去了。我和林燕笑笑,没告诉他耿龙被我吓跑的事。

李飞说怪不得我醒来时没见他。他来的时候我问他,他吱吱唔唔没说清。

我问耿龙什么时候来的。

李飞指指桌上一大堆水果,说昨天,只呆了一会儿就跑了,听他说又跟一个很酷的女的好上了。

你怎么跟班主任说的?我又问。

李飞说我没提你,我告诉他我在市场上叫我爸得罪的人打了。

二十三

这天放学后,林燕说请我吃饭。我们来到“寻梦”酒家。我望着“寻梦”两个大字发呆。以前我并没有觉得它这么醒目。

吃完饭,我俩慢慢走着。

她说有件事想跟我说。

我问什么事。

她说我们能不能只做知心朋友,我想了很多才向你说的。我们这个年龄根本不明白什么叫爱,只是一种青春期的骚动,是一种无知的冲动。太多的人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我不希望我们也这样。其实我也很喜欢你,那天晚上我也控制不住感情,才……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学习,父母为我们付出的太多了,我们不应该辜负他们,所以……我们还是做知心朋友吧。

我说我们为什么不能象梁祝那样海誓山盟,海枯石烂呢?

她说正是因为没有海枯石烂,人们才编出梁祝、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样的爱情。

我说我长大了定要娶你。

她笑笑说随缘吧。

1999年7月15日

--20日写于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