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宫

想像着那个情景,他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男生转过身来,奇怪地看着他。龙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好侧过脸干笑了两声。

“你好,我是墨小乙。”那个男生对他点了点头,低头啃了一口手里的芝麻团。

龙炎也挤出个笑容:“我是龙炎。”

墨小乙点点头,那神情分明是不用介绍,早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丁零零……”随着上课铃响,申阑子又准时出现在讲台前。

这两节课龙炎听得极为认真,虽然对里面的有些讲义仍是一头雾水,但他还是把提示的重点都标了下来,密密麻麻地记了好几页。

当下课的铃声响起来,龙炎准备收起书本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小乖偷偷钻了出来,正挺直身子,学着一枝灵龙笔的样子盘在盒子上,只是眼皮不时翻开,骨碌碌地扫众人一眼。

龙炎吓了一跳,偷偷向四周望了一眼。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没人注意到小乖。

他放下心来,刚要收起小乖,一只手抢先伸过来。

“龙炎,你的灵龙笔真好看,还会睁眼拍翅膀呢。”和他同桌的墨小乙显然也注意到了小乖,欣喜地叫道,伸手取过这枝冒牌的灵龙笔,一脸的爱不释手的神情。

小乖怒气冲冲地瞪着墨小乙。

龙炎唯恐私藏宠物兽的事被人发现,听到墨小乙把小乖认作是灵龙笔,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时申阑子已解开了宠物兽的定身咒,教室里又被一片吵闹声淹没了。

“龙炎,你还有没有这样的笔,送给我一枝好不好?”

龙炎避开对方期待的眼神,支支吾吾地道:“这是我叔叔送给我的,恐怕……没有多余的了。”

墨小乙眼神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失望地道:“是吗?我最想要一枝灵龙笔了。要不,你把手里这枝卖给我吧!”口里这样说着,他的手却一直紧紧握着小乖不放。

小乖“哗”地张开口,龇出牙齿,龙炎唯恐出什么事,抢先伸出两指,用力合上了它的嘴,然后自墨小乙手里把小乖抽出来,道:“下次见到我叔叔我再帮你问问吧!”

墨小乙勉强笑了笑,嘴里没有说什么,心里却留了芥蒂。

等班里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人时,龙炎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背着书包向外走去。

龙炎来到走廊,见前面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捧着一只黄褐色的火焰鼠,一边走一边抹眼泪,猛地记起早上自己无意间踩伤了这个同学的宠物兽,心虚之下不由得有些歉意。他刚张口想叫住小狄说声对不起时,身后传来几个女孩子的说话声,龙炎一个转身,钻进了旁边的卫生间里。

龙炎躲在门后,直到外面都安静下来,才慢慢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听着自己的脚步声,龙炎心里空落落的,不由自主地思念起姜圻和曾经住过的山间木屋来。

一个月前,当收到绿羽信使送来的录取通知书时,龙炎又是意外又是吃惊。想到再过几十天便要告别姜圻,离开大青,离开大山,还有山里的那些猴子和小鸟时,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伤感。

虽然姜圻告诉他在封神学堂可以学到很多新的知识,认识很多新的朋友,但龙炎总觉得这是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地方,所以他不停地找借口和理由一拖再拖,甚至故意从树上跌下来把腿弄伤,只等到最后一天才来报到入学。

谁知来校的路上竟然撞上魔羽和雪翎,害得姜圻丢掉一只手臂不算,还居然在同一天里与蓝星儿、穆灵儿和小悦三个女人结了怨。整个学校中除了土行孙真心喜欢他外,周围所有的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排斥着他。

想到这里,龙炎只觉心里说不出的气闷。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叫声时,龙炎才意识到自己在这走廊里已经兜了好几圈了。他左瞧瞧,右看看,才发现竟然迷路了。

龙炎在走廊里面像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圆形的小门,进去后见到上面的“食”字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等他气喘吁吁地来到水晶宫时,里面不少学生已用完午餐准备离开了,余下的学生正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吃着饭,连刚入学的新生也都很快找到了同伴。这一切落在龙炎眼里,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他看了看手里的小乖,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刚要坐下,土行孙眼尖,远远瞧见龙炎,喊着他的名字走了过来,这一声把别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

顿时,水晶宫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不少人都低下头窃窃私语起来。当“超级飞天乳猪侠”、“泡泡蛛先生”等字眼不时钻进龙炎的耳朵里时,龙炎的肺都快气炸了,他努力命令自己不去理会。

土行孙走过来见他绷着一张脸,吃了一惊,追问了好几遍,龙炎只是摇头,什么话也不说。龙炎把一碟糖耳朵送到嘴里,恶狠狠地嚼着,甜甜的豆沙糖仁馅溶化开来,可他的表情却仿佛吞下的是一根老苦瓜,一张脸都快变绿了。

吃完食不知其味的午餐,龙炎把小乖丢到宿舍里,按照路标的指引来到了练功房。因为还不到上课的时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如一只出来觅食的猫头鹰,龙炎把练功房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搜了一个遍,直到确认屋里的顶棚、墙壁、地面上没有任何图画和字迹显示和他有关系时,绷紧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练功房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圆心周围散落着几十个黑色的圆垫,望上去如一个圆形的棋盘,除了这些,便什么都没有了。

盯着这堆垫子,龙炎有些发呆,不知道这些黑垫子是作什么用的。他拿起一个看了一圈,也没瞧出什么异样来。龙炎心道:“既然是练功房,总得有些兵器才对,弄这么一堆圆垫子有什么用?难道是怕我们摔着,先让我们在垫子上面练习走梅花桩?”

龙炎正胡乱猜测着,忽然觉得身边有什么异样,一抬头,不知何时对面多了一个人,正凝目打量着他。

龙炎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个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来人是一个高大精悍的老人,须发皆白,蚕眉凤目,不怒自威。老人对他点点头,目中微有嘉许之意,然后便转过身不再理他。

龙炎偷偷打开课程表,任课老师一栏上写的是“黄飞虎”。

渐渐地,三三两两的学生来到教室里,本来大家都是说说笑笑进来的,当看到屋里站着的老人时,都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

像龙炎一样,每一个进来的新生都被这堆圆垫子弄糊涂了,大家都站在一旁悄声议论着。

当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一直背对着学生的老人转过身来,缓缓扫了众人一眼,刚要说话,门“砰”的一声开了,小悦喘着气走了进来,跟在她后面的是小狄。

看到里面如此安静,小悦吐了一下舌头,刚要进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道:“迟到的学生请出去。”

小悦吃惊地瞪大眼睛:“可是上课铃刚响啊。”

老人也不多说,轻轻挥了挥手,像被什么推着一般,小悦和小狄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跟着大门“咣”的一声紧紧关上。

“开门,开门,我们是因为……哎哟……”外面传来小悦的呼痛声,似乎吃了什么苦头,接着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

老人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淡淡地道:“第一课我们练习的是修行打坐,大家每人找一个圆垫盘膝坐好。”

大家依次在圆垫上团团坐下,秩序显得出奇地好。

见小悦吃了闭门羹,龙炎心里说不出的解气,对眼前的老人多了几分好感。

老人手指一抬,圆心处多了一个小和尚的塑像,两手平放膝头,双目半闭,头部微微下垂,神态安适祥和。

“大家按照这个姿势坐好。”

学生们都依样画葫芦地盘膝坐好,刚刚坐定,屋子里突然一片漆黑。

同学们睁大眼睛,以为会像上午一样屋子中间出现一个圆球之类的东西,谁知眼睛都瞪酸了,还是什么都瞧不见。

正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黄飞虎的声音又响起来:“大家都闭上眼睛,冥心用气,打坐入定。”

一阵微微的哗动声,然后一个学生问道:“老师,难道这堂课我们就这样闭着眼睛坐着不动吗?”

黄飞虎似乎轻轻“唔”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可是我们到练功房是来学习功夫的,不是坐在这闭目养神的。”又有一个学生开口道。

“神清志宁,由暗渐明,虚空生白,视暗如明。”吟完这十六个字,黄飞虎又不言语了。

大家都听得似懂非懂,只苦于眼睛不能视物,看不到别的同学的表情。

静坐了十几分钟之后,四周隐隐传来衣物摩擦的“沙沙”声。慢慢地,在黑暗中呆坐着的学生们愈来愈不耐烦,“沙沙”声开始此起彼伏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不少学生开始觉得腿脚发酸,扭动得更厉害了。

“老师,我的脚麻了,可不可以亮起灯休息一下?”一个学生终于忍不住了。话音未落,又有四五个人同声附和。

黑暗中听不到任何回答。

这个学生刚要站起来,忽觉整个身体飘了起来,双手一摸,周围一片虚空,吓得刚要大叫,忽然屁股一痛,整个人结结实实跌在地上。他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坐在教室门外,四下一瞧,只有小狄一个人在门口傻傻地站着,便惊诧地问小狄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儿?”

小狄显然也被这空中飞人给吓了一跳,舌头打着结道:“中……中午小……小悦带我去找学校的宠物兽治疗室,送……送小怪医治,回来晚了,大门关上进不去了。小怪伤得很重,也不知能不能治好。”听他讲话啰啰嗦嗦,飞出来的学生懒得理他,摸着火辣辣的屁股站起来,正要推门进去,只听见“扑通扑通”声不绝于耳,又有四五个学生跌落在地上。

大家面面相觑,一问都是因为坐得腿脚发麻想站起来,结果就给送到了这儿。这时,第一个学生的手已经放在了门上,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他“嗷”的一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