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 *第四部分 ***************

代主任刚念完电文,刘司令就拍了拍手:“我备司令部看来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三位不愧是破译高手,译出来的电文,和我拟的原文一模一样。不过,光破译这个还不行,这不是真正的密码,真正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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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二十三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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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鸡”守在楼梯口。听见楼外“犬”的喊声,楼道里的特务几乎同时出现。由于他在暗处,特务毫无防备,于是被“母鸡”一击毙。黄一彪从楼上跑下来,正好看见“母鸡”开打死特务,他想瞄准“母鸡”,但来不及了,“母鸡”已经飞奔出楼。

“母鸡”冲出楼来。

此时“犬”有短暂挣脱敌人的机会,所以又朝“母鸡”大喊道:“‘母鸡’,快去报告,取消特使行动……”

引绳燃尽……手榴弹一声巨响,天光一红,四马分,周围的窗户玻璃纷纷被震落下来。

“母鸡”身子一抖,情不自禁地大喊道:“儿子!我的儿子!”

此时黄一彪已从楼里追出来,“母鸡”的神几近崩溃,注意力不在后面,没发现黄一彪。

黄一彪走近“母鸡”,用抵住他的脑门:“老头──”

“母鸡”慢慢地回过头来,他的脸上老泪纵横,这时候,更象个无助的父亲,茫然地看着黄一彪。

黄一彪:“他是!”

“母鸡”:“他是我的儿子……”

黄一彪看他手上拿着,不敢马虎:“去死吧!”给“母鸡”当

“母鸡”痉挛着倒在地上。

黄一彪听到背后有动静,回头看,见一个老头正哆嗦着身子,躲在黑暗的树丛里。

黄一彪大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老头哆嗦着出来。

黄一彪:“你是谁?”

老头指指门房:“守楼的……”

黄一彪指了指地上“母鸡”的体:“这么说你认识他?”

老头:“我来接老金的班……”

黄一彪:“刚才听到有人在对他喊什么?”

老头吱吱唔唔的。黄一彪似乎懒得再罗嗦,顺手开把他也干掉了。这时,楼后面又开来几辆摩托车,他们刚才可能是准备堵截的。这会儿,来救援了。

黄一彪对刚从摩托上下来的两个便衣悄悄地说:“查一下,看看楼里还有什么人,都干掉,一个活的也不留。”

特务们跑开,迅速消失在楼里。黄一彪的周围,满是鲜血和体。黑暗的楼房显得暗可怖。不一会儿,楼里响起声,有火光一闪。

“啪嗒——”,黄一彪用打火机点着一支烟。

楼里又响起声。

紧接着,火光一闪,楼里再响起声,继而接二连三的声和火光,在夜空中回荡和闪现,惊着许多夜鸟,“扑腾腾”地飞了起来……

一对黑乎乎的翅膀!

夜晚显得宁静,可怖。在钱家书房,罗雪一直往外观察着,可是“小马驹”房间里还黑着灯,没有任何动静。

罗雪忧心忡忡地给丈夫拨去电话,钱之江用暗语在电话那边问:“怎么,天天找不着了?”

罗雪同样用暗语说:“倒完垃圾以后就见不到人了,黑灯瞎火的,这叫我去哪儿找他呀!”

钱之江吃了一惊:“(暗语)那就赶紧通知舅舅,看去没去他那里。天天是个乖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跑出去的。”

天天靠在门边,看着背对他打电话的母亲。

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此刻的黄一彪正在翻看从“犬”房间里带回来的一些可疑东西,都放在一只纸箱里,他拨拉着,里面有、弹、笔记本、书籍、公文包等。

特务进来,对黄一彪:“钱之江在办公室值班呢,刚刚打过电话问了,他在。”

黄一彪:“那好,你们负责把他们都拉过去。废话少说,就说是刘司令安排的,你们什么也不知道。”特务跑了出去。

黄一彪继续翻找。他从公文包里找到一本通信簿,认真地看着。

黄一彪:“江文书,马上把通信簿上所有本市的人员名单、通信地址和电话号码列出来,我有用。”

江文书应着。

“还有,你马上给报馆写篇稿子。”

江文书掏出笔来记。

黄一彪思忖着:“事情是这样的……”

黑黢黢的家属区,影幢幢,风声瑟瑟。不同的电话铃声,从一个楼里响起。又从另一个楼……随着电话铃响,楼里亮出一窗灯光,在办公区至家属院的路上,神秘出现了一束一闪一闪的光亮,如鬼火一般。

光亮如鬼魔潜行不已:光点在增大,亮度在增加,鬼魔的影也在魔法般变大。一辆车趁着夜驶了进来。

唐一娜正在打电话,床头有她和男朋友亲密的合影,还有一个嵌着她父亲相片的镜框,从相片上看,她父亲是个中将。

唐一娜流着眼泪:“……,现在前线的战况你是知道的,我真担心朱安,自从去年在长沙分手后,一年多来我连他的声音都没听到过……,我求你了,让爸跟我们刘司令说一说,帮帮我,把朱安调到上海来……我,实在是太寂寞了,我们这里下午还死了人,我不要过这种生活……这里的男人,都是把揣在口袋里来追求女人的……”说到这里,唐一娜忽然诧异地抬起头来,她听到有车停在了她的楼下。很快就有人来敲门了。

《暗算》第二十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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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娜:“谁呀?这么晚了……”

黄一彪:“唐参谋,刘司令找你有急事,麻烦你跟我走。”

唐一娜开门,只露出一个脑袋,身子躲在门后:“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唐一娜犹豫了一下,缩回头去:“我换一下衣服。”

这会儿,童副官和妻子争着在看报纸,童妻是个乍呼的女人,相比之下,童就显得有点“妻管严”。童妻看罢报纸,丢给童副官:“看看吧,你们的前线将领又吃败仗了。”

童副官把报纸丢在一边,迂腐地:“胜败乃兵家常事。”

童妻牢满腹地:“哼,我看……”

童副官不耐烦:“行了,你看?你看见什么了?”

童妻毫不示弱,回敬道:“我看这样下去,你们消灭不了红军!”

童副官紧张地:“姑,你小声点行不行?隔墙有耳,没人当你是哑巴。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童妻怪气地:“干什么?没干什么,你不是早就说过了,我一个女流之辈能干什么?生孩子都生女的……”

童副官无言以对。

钱之江无意中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人影一闪,隐匿在黑暗之中。他急促地回身,迅速抓起电话,可话筒里没有了任何声音。突然,他屏住呼吸,放下电话,慢慢向门边挪去。

门没锁上,他突然一把拉开,一个特务应声冲了进来,摔倒在地。

天天已经上床,正在黑暗中和罗雪说话。

罗雪:“天天,听的话,以后我们不能让老师再留下了,很丢人的。”

天天:“所以爸爸去上班了,他不知道,我很高兴。”

“但爸爸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我实在不喜欢背《长歌行》,我不会‘老大徒伤悲’的。我喜欢背《游子吟》。”

“《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罗雪的眼睛突然间有些潮湿,她伸手天天的脸。

一缕雪亮的车灯直直地照进了房间,在快速地往墙上爬,有点魔幻。

天天好奇地坐了起来:“,这是什么?”

“这是汽车的灯光。”

“它怎么在动?”

“因为车在动。”说着,灯光逝去。

罗雪:“好了,睡下吧,别感冒了。”

天天钻进被窝。

罗雪听见车子停在他们楼前,便去窗口张望,看见有人进了隔壁童副官家。

天天问:“爸爸回来了?”

“不是。”

“是童叔叔回来了?”

罗雪摇摇头,眼睛依然盯着车子,她听到车子里传出唐一娜的说话声,唐一娜好像挺生气,在说怪话。

,你在看什么?”

罗雪“嘘”了一声,过来劝儿子:“睡觉吧,不早了,你明天早上还要去接爸爸下班呢。”

“然后爸爸带我去看电影。”

“对。所以你更要早睡。”

“那咱俩不说话了?”

突然,隔壁传来童妻的声音,好像是骂谁。

“不说了,以后日子长着呢。”说完又去窗口看,刚好看见黄一彪和童副官出来,上了车。

童妻骂道:“你最好别回来了!一天到晚不着家,在外头野来野去的,我跟守寡有什么两样?”

接着是一声猛烈关车门的声音,连这边都感觉到震动了一下。

罗雪一直看着车子消失,才回到床边。天天对母亲不和他说话,有点生气了,背过身去。

罗雪拍拍他的背:“好,晚安。”

天天没回应。

“嗳,怎么这么没礼貌,我跟你道晚安呢。”

天天没回头,潦草地,又像程序化地一口气说道:“晚安,爸爸晚安。”罗雪笑了:“爸爸在办公室呢。”

她开始拨电话,听筒里没有回应的声音,放下电话,罗雪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钱之江跟着特务从办公楼里出来,周围隐匿的特务,身影时隐时现。上车后,发现车已经有两个人了,是汪洋和一名年青特务。

汪洋不安地问:“班上有事吗?”

钱之江平静地回答:“没事。这是去哪里?”

“刘司令叫我问你一下,下午收到的南京密电,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

钱之江反问:“说它干吗?”

“没说就好。”转对年青特务,“没人了。”

特务叫司机开车。他们的车子刚走,司令的车又来了。陈司机打开车门,刘司令下车,直奔办公楼而去。

司令刚进办公室,有人像在等他来似的,随即敲门进来,是特务处的江文书,他向司令递上一份稿子,说:“这是我按照黄处长要求写的稿子,明天要见报,请司令过目。”

《暗算》第二十三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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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随即扫了一眼——

两辆车一先一后地行驶在街上。

车上,汪处长显然有太多疑问,很是焦虑不安,问话多多。钱之江虽然心有疑问,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沉着和冷静,他一边听着汪处长和特务谈话,一边在紧张地思索。

汪处长再三地问:“我们到底去哪里?”

特务:“我也不知道,前面的车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有什么事吗?要三更半夜地把人从被窝里拎出来……”

“当然有事。”

“是什么事?”

“重要的事。”

“那什么时候能回来?明天是礼拜天,我答应太太陪她去缝旗袍,那个裁缝店铺离的很远,没有我陪,她去不了的。她的旗袍都是几年前做下的,缩了水,穿身上紧了……”

特务干脆道:“不知道。”

汪处长急了:“这……你们在搞什么名堂,莫名其妙的,去哪里都不知道,就让我们跟着走。”

“汪处长,请你安静一点好不好?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这是在执行刘司令的命令,你有什么问题别问我,问我我也不知道,到时你亲自问司令。”

汪洋欲言又止。

特务也许觉得刚才话重了,笑了笑,又说:“我们这是跟司令行动,又不是跟匪行动,你怕什么?”

钱之江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已经预感到“不妙”。适时,他突然大大方方地掏出一个本子,写着什么。借着路灯一闪而过的光亮,他在写“特使”“频率”“毒蛇”一类的字眼。然后,他撕下两页,其中一页悄悄地藏了,另一页递给特务,说:“刚才跟你出来的时候,给家里也没打电话,明天早上我要回不去,太太和儿子会着急的,麻烦你给我家里打个电话好吗?这是我家的电话号码。你找钱太太就是,太太要不在家,给老保姆说一声也行。”

特务接过纸条:“行。”

钱之江:“谢谢。”

车子离夜市近了,钱之江一直在专心地朝窗外看着,当他远远地看见“耗子”时,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掏出那张纸,佯装擦了擦鼻子,成一,待车子从“耗子”身边开过时,探出头,就势把纸扔了出去,同时大喊了一声:“耗子!”

“耗子”下意识地一愣神,一辆车从他身边开了过去。

钱之江回过头来,装腔作势地对车里人说,还比划着:“刚才我看见这么大一只耗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会儿人都睡了,老鼠自然就敢明目张胆地招摇过市了。”

钱之江看着外面,似乎默默地在记路。车里无人响应,显然大家各怀心思,没有兴趣听他说这个话题。

“耗子”听到车上的喊声,不知这是同志在喊他呢,还是一个路人确实刚才看见了一只”耗子”而发出的惊呼。他疑惑地看看远去的吉普车,又看看身边,却没有注意到地上滚落的那个小纸

停在离“耗子”有点距离的黑暗之中。

“耗子”清扫完了,骑上车准备走。角落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叫了一声:“老伯伯,请等一下。”就是下午跳窗逃走的“飞刀”。

“飞刀”迎上来:“你好,我打问个事。”

“耗子”见怪不怪地,点了一下头:“问路吗?”

“飞刀”走近了,悄声儿问道:“你是‘耗子’吧?”

“耗子”一下子觉起来,很生气的样子:“谁是耗子,你才是耗子!”

“我是‘飞刀’,听说过吗?”

“耗子”装起糊涂来:“我一个收垃圾的,饭再吃不饱,也不想杀人放火,买飞刀做什么用?拿我开心,走开!”

“我的线断了,‘断剑’叛变了,我需要组织上的帮助。”

“耗子”吓得转身就跑。

刘司令在对黄一彪发火。

刘司令:“像什么话?这么大的事,你不请示就妄自行动,杀了那么多的人,你就不怕天塌下来!”

黄一彪:“我这还不是为了国利益,这么秘密的事,万一有人听到传给匪,我们不就功亏一篑了。”

“那也不能滥杀无辜!”

“什么无辜,我怀疑那就是一栋黑楼,里面的人全是匪,连看门的都是。”

“怀疑……我怀疑你做的手脚不干净,明天报纸就会把你们干的蠢事全都抖露出来,那样的话,你说我怎么向市民交代!苏州河的事还没有平息呢。”

“不会的,司令,这你绝对相信,不会出现那种情况。苏州河的事,是闫副参谋长一手造成的,他想跟我们抢功,没有按计划行事,才落得如此被动的下场。但这次我做得非常干净,不会有后遗症的,明天见报的将是我叫江文书写的稿子。稿子你看了吗?那消息一旦发出去,全市人民都要感谢你的,匪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要喊打。”

《暗算》第二十三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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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知道你葫芦里装的是什么。”

“迷。”

“大家都死了,就他吴秘书一个人没死,这可信吗?”

“所以需要你配合我呀。只要我们把谎撒圆了,没什么不可信的。”

刘司令问:“你需要我怎么配合?”

在垃圾站,有两个人一边倒着垃圾,一边在秘密交谈,正是“飞刀”和“耗子”。

“耗子”问:“你怎么肯定是他叛变了?”

“飞刀”:“我住的地方只有他知道。而且你想,他中午被抓,下午敌人就来抓我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你说的‘断剑’,就是白天跳楼被捕的那个人?”

“对,你认识他吗?”

“我听说过。”

“飞刀”气得咬牙:“这个变节分子!”

“那你知道他被捕了,怎么也不躲一下、避避风头?”

“我事后才听说的。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干掉,冒最大险也要做,因为他认识‘犬’。而且中午开会,他在场外担任戒,不知道有没有跑出去的同志,可能也会受他牵连。你能跟‘犬’联系上吗?”

“耗子”摇摇头:“现在不行。”

“你知道他住的地方吗?”

“不知道。只有到了明天晚上,他才可能会来找我。”

“就怕迟了。”

“耗子”突然地:“会不会就是他?”

“飞刀”问:“谁?”

“晚上我接到一个情报,说有人叛变了,在军部医院302病房。”

“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块去,如果确定是他,还真应该把他尽快干掉,否则‘犬’同志就太危险了。”

“我一个人去就行。”

“敌人肯定安排了人把守……”

“飞刀”不等他说完,见有一辆黄包车过来,跳了上去……

在军部医院,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象是来查房,来到302病房,却发现里面黑着灯,空无一人。他就是乔装的“飞刀”。

罗雪匆匆地赶来,抱怨地:“怎么又把我叫来了?儿子都睡下了,我先生又没在家……”

士:“他伤口痛得不行。”

“麻醒了,当然要痛。”

“他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出血。”说着,给罗雪套上白大褂。

罗雪问:“怎么回事?”

“他晚上出去了。”

“什么?哪有刚做手术没几个小时就出去瞎转的。医生呢?”

“在手术室里面呢。”

“要重新手术吗?”

两人进到手术室。

她们的身后,“飞刀”过去,罗雪下意识地回看了一眼。

“飞刀”只得再次回到垃圾站,“耗子”问他:“那你现在去哪儿?”

“飞刀”:“没地方可去,找机会继续打狗,我一定要杀了‘断剑’,以此来惩戒那些骨头不硬的人。”

“你跟我一起住吧。”

“不了,我现在被敌人追捕,跟着你不合适。”

“我就住在垃圾站里,你要嫌弃你就走。这里乱,但四通八达,背后有条河,有情况可以从水路逃走。”

“那给你添麻烦了。”

“耗子”忽然反应了过来:“啊哟,那是他在喊我!”

“谁喊你?”

“过去的那辆吉普车,他不会没事儿喊我的,他可能给我丢了什么东西……”

司令部里,刘司令正在打电话:“……对,张副市长,大半夜搅了你的好梦真是不好意思,你知道的,这个代主任是蒋委员长身边的大红人,官职不大,但能力通天啊,你还是通融一下……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点将就点到吴秘书头上来了,好像他们是同乡……我已经去车接吴秘书了……代主任要求他明天下午2点之前必须赶到南京,所以一早就得走……好的,这个你放心,我会安排的……嗯,谢谢,张副市长。”挂了电话,刘司令指着稿子,“这上面作案时间要往后推……”

黄一彪:“对,既然是匪作案,这个时间也太早了,改到夜里两、三点钟还差不多。”

“这么迟,第二天见报又说不通了。”

“说得通,特稿嘛,临时撤版加上去的。”

“还有什么事?”

黄一彪:“然后的事,都是我的事了。”说着,就起身告辞。

“不要露出马脚,既然要讹诈,一定要做到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以假乱真。”

“司令请放心,还有什么事,应该怎么做,我都想好了,我这就去一件一件落实。”

他们回到了夜市,有夜风吹来,灰尘在打转。“耗子”回忆当时的情况,比

试着车上丢东西下来可能落地的方位。但是,“耗子”和“飞刀”在方位扩大了又扩大的地上找了又找,也没发现什么。刚才停落纸的地方,也已不见了纸,可能是被风吹跑了。

《暗算》第二十三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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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但特务处一片繁忙,好几个特务,都手忙脚乱地在伪造“犬”的信件,他们有的在成堆的废报纸上剪下一个个字,有的在贴字,江文书在模仿“犬”通信簿上的字体写信封。信已经堆了厚厚的一撂。

黄一彪进来,对大家好话满嘴:“辛苦辛苦,天都快亮了,怎么样了?”

江文书指着通信簿:“按照这个上面的地址,本市的人不到一半了。”

黄一彪着一撂信:“你们的速度很快嘛。”看看江文书仿的字,“哟,秀才,还行啊,挺像回事的。你这个本事不小,将来可不许模仿我的字干坏事。”

大伙都笑了,手上的活并没有停下来。

在地下室的漆黑之中,机器电源等亮点显得格外扎眼。借着这亮点,依稀可见两个趴在案头的脑袋。电波声一响,两只脑袋触电似地立起,同时灯亮。

“火龙”:“怎么这时候出来联络?”

“老虎”:“是谁在呼叫?”

“南京。”

“这边听到了没有?”

“还没有……噢,出来了。”

有两个电台声,一起一落,声调不一,听来明显比刚才紧凑、丰满而动听。

“耗子”不死心,天刚亮透,就又和“飞刀”来到夜市寻找。地上湿湿的,看来夜里下雨了。后来,在路边一隐蔽处,他们还真找到了纸。但是,雨水已经把所有的字化成了墨水。

“耗子”正捧着“墨水”出神时,一辆备司令部牌照的车从他旁边驶过,“耗子”眼巴巴地望着车子远去,好像车里的人还是钱之江,而钱之江还会像昨晚一样丢下东西。事实上,钱之江心策划并且有望送出的一份补救情报,在雨水里泡汤了。

是刘司令和黄一彪,司令在后,说话时,黄一彪不时地回过头来。

刘司令问:“几点钟到的?”

黄一彪:“凌晨三点一刻。”

“住在几号楼?”

“七号楼。”

“那曾经是我前任们养妾的地方,多的时候一人养两个。”

“那地方相对隐蔽,离餐厅又不远。”

“关键是那房子空着。你知道为什么空着吗?”

黄一彪不答。

“给我留的。他们以为我也会像前任一样私养个小老婆。我养了,大家也都跟着养了,是不?可我不养!我不养,大家就没法儿养,不是我傻,也不是我就不近女,而是我想当一名像样的军人。”

黄一彪点头称是。

“蒋委员长发起‘新生活运动’,我必须带头身体力行,讲究礼义廉耻,衣食住行要‘整齐、清洁、简单、朴素、迅速、确实’,以‘八一德’为道德标准,这样方能达到改造社会,复兴国家之目的。”

车子开过一个邮局,两名特务正往邮筒里一封一封地塞信。

黄一彪提醒司令:“你看,司令,就为了这些信,几个人都熬了通宵。”

“死人又活了,这件事情做得好,下一步就看你的运气如何了。”

黄一彪自信地:“我相信接到信的这些人里面,起码会有一人是他的同。只要有针,我就不怕大海里捞针。”

在地下室,电波声已逝,室静得可以听到电流声。“老虎”正在伏案译电。

“火龙”问:“译出来了吗?”

“老虎”:“嗯。”

“是什么情报?”

“有个我们的同志今天就要离开上海,去南京。”

“谁?”

“张副市长的吴秘书。”

“火龙”脱口而出:“不就是我们的‘犬’同志吗?”

“老虎”点头。

“火龙”:“他走了,以后‘毒蛇’同志的情报怎么传出来?”

“老虎”:“是啊,如果敌人近期换密码,‘毒蛇’又不能及时提供,我们不就瞎眼了。”

“我上去。”

“干什么?”

“跟‘大白兔’汇报啊。”

“老虎”看看闹钟:“他可能还在睡觉,等等吧,他会下来的,你再睡会儿,离会议还有好几天呢,有我们熬的。”

“火龙”:“你睡。”

“老虎”:“你睡!”

在早晨逐渐明亮的光照里,刘司令的车驶进招待所。招待所是洋派建筑,有经过心修理的花草树木,有开阔的空地和休闲场所。与其说它是招待所,倒更像是疗养院。车子最后停在七号楼前的空地上。

七号楼是一栋三层楼。楼前有一片空地,走动着两个荷的哨兵,还有一块明显临时立的“军事重地,闲人莫入”木牌。陈司机也被列为闲人,当他随司令他们一起往前走时,哨兵客气地挡住了他。

哨兵:“对不起,请在黄线外等候。”

《暗算》第二十三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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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司机愣了一下,看地上确实有一道新画的黄线。这种情况并不多见,陈司机狐疑地向七号楼里看了一眼。

虽然天还早,但楼里的人好像知道刘司令要来,都已经起了床,早早地在一楼的会议室里等着。从窗户看见司令来了,都出来迎接。司令见了他们,很客气的样子,抱拳,对大家说:“各位辛苦了,深更半夜把你们拉出来,可能都没休息好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喊着司令,跃跃欲试地想发问。

司令摆摆手:“好好好,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想法,不理解,所以这不一大清早就赶来看你们来了。现在我们先去吃饭,我请大家一起用个早餐,给你们压压惊。走走走,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

钱之江在人后不发一言。

司令招呼钱之江:“老钱,走啊,你带个头。”

钱之江应着。

唐一娜:“刘司令,还是先说事吧,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到这儿,真是丈二和尚不着头脑,心里直打鼓,哪吃得下饭啊。”

司令笑着说:“我是担心你知道了事情,心里一急,就更吃不下饭了。走走,听我的,先吃饭。看看人家钱总,姜还是老的辣,遇事波澜不惊,再风雨欲来,也似闲庭信步。大将风度啊,有你等晚辈学的。”说罢率先走了。众人满腹狐疑地跟着走。

钱之江反而拉在最后。

黑暗中,双手端着早饭的罗进索索地钻进布帘,凭着机器电源指示灯的亮光,来到工作台。

罗进:“嗨,醒醒,醒醒了。”

没人反应。

罗进用更大的声音:“嗨,快醒醒,吃早饭了,大饼油条,刚出锅的。”还是没反应。他想了一下,模拟起发报的声音,“滴哒,滴滴哒,滴滴滴哒哒……”

“滴哒”声一响,“火龙”和“老虎”都不约而同地醒来了,同时灯亮。灯光下,罗进看着他们,大笑不止:“看来我的嘴,还是部不错的发报机。”

在餐厅包房,众人在吃早餐,很慢,除了司令吃得津津有味之外,其他人似乎都味同嚼蜡。钱之江放下碗筷,擦擦嘴。

刘司令:“这么快就吃完了?”

钱之江:“昨天我值班,送的晚饭米饭太硬了,我的胃又不舒服了,吃不下多少东西。”说着,起身要走。

童副官一伸手,坚决地:“一起走!”

钱、汪、唐都愣了一下,汪和唐正吃了一半。

钱之江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下来:“没关系,我等你们吧,一个人先回楼里也没什么事,在哪儿等都是个等。”

天天在机关大门口等父亲下班。

哨兵:“你等谁?”

天天:“等我父亲。”

“你父亲是谁?”

“我不告诉你。”他开始还是很高兴的样子,但父亲迟迟不出来,让他失望极了。

哨兵:“回去吧,你父亲可能早回家了。”

“不可能,我跟他讲好的,他……爸爸怎么还不出来……”

“你爸是谁,说不定我认识呢。”

“钱之江,你认识吗?”

哨兵想了想,摇摇头:“不认识。但我想你爸肯定已经回家了,现在都几点了,值夜班的人早都走光了。”

罗进开始看电文:“……务必在下午2点之前赶到南京。这么说,他现在可能都已经走了。”

“火龙”在一旁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这对我们不利。”

“老虎”:“当然不利,起码我们少了个同志,而且是很关键的同志。‘犬’这一走,谁和‘毒蛇’联系?”

罗进阅罢电文,疑惑地:“怪了,昨天下午我在市府见到他,他都没说要走的事,怎么说走就走了。”

“火龙”:“当时他可能还不知道吧。”

“老虎”:“说不定现在都不知道呢,电报是早上六点钟发过来的。”

罗进:“这事蹊跷,你们快吃,我去核实一下。”说着就走了,走得很仓促,很着急,让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沉重了。

“火龙”吃了一半的油条,挂在了嘴角上。

罗雪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八点半了,而父子俩却还没回来,电话响了。

罗雪接电话:“对,我是钱太太。……哦,他不回来了,他去哪里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她挂了电话,准备出门去找儿子,不料儿子已经回来了。

天天一见母亲,就扑在她怀里,委屈地哭了。

罗雪:“哭什么,爸爸有工作,他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今天不回来了……”她说着,语气不觉越来越沉重了。

天天:“明天我又要上学了……”

“我叫婆婆把那块留给爸爸的松糕给你,还好爸爸不回来了,要是他回来,还有你吃的?”

《暗算》第二十三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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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破涕为笑,认真地点点头。

罗进在打电话,但老是没人接。适时,“猴子”急冲冲地跑进来,递上一张报纸,说:“罗会长,你看。”

此刻街头,报童正在叫卖报纸:“卖报,卖报,有特大新闻看啦,匪勾结黑社会,深夜血洗秘书楼……卖报!卖报!”这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新闻,立刻招来很多人买报。

报纸上,大标题,还配有秘书楼的照片。

罗进看完报纸,愣了很久,没说话。

“猴子”:“这肯定不会是我们干的!”

罗进:“怎么可能是我们呢?里面有我们两位同志……‘犬’,还有‘母鸡’。糟了,我看是要出大事了!这样,你马上去张副市长那里,权当找不着我,是去他那儿找我的。如果能见到‘犬’最好,见不到人,可以探探情况,报上不是说他九死一生,幸免于难嘛,打听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我这就去。”

除黄一彪和刘司令外,其余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份报纸在看,看得自然是惊惊叹叹,议论纷纷。司令和黄一彪一直用心观察着他们的神态。

表现最热烈的是唐一娜,最冷静的是钱之江,他几乎没说什么话,顶多是别人跟他说,他附和一下。

唐一娜:“哇,这太可怕了。”

汪处长:“这些狗日的,简直要遭天杀!”

童副官不解地:“怎么……为什么要杀这些秘书呢?”

唐一娜:“这还不简单,秘书知道的事太多了,手上有情报啊。”

汪处长:“还有一个原因,做秘书的都是些白面书生,没什么戒备,好杀。”唐一娜:“太卑鄙了,实在是太卑鄙了……。”转身对旁边的钱之江,他已经

在看报纸的其它版了,“钱总,你说呢?”

钱之江抬起头来:“……这些和你有关系吗?”

唐一娜顿时噤声。

钱之江:“但你和为什么让你看这份报纸有关系。”他又翻过一版去。

七号楼已经被监视了。望远镜里,全景收小,至一个窗洞又一个窗洞,里面都无人迹,最后至会议室的窗洞,先看见司令的头,移动一下又看见一个人头,再移,再看见一个人头……

刘司令看差不多了,敲敲桌子:“都看完了吧,看完了我们就开会。”

人们纷纷收起报纸,坐好。

司令清了清嗓子,说:“事情发生在昨天半夜,报纸上说死了八个人,其实是九个,因为死的八个人当中,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妇,她应该算两个,还有一个是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婴儿。这件惨案的唯一幸存者,报上也说了,就是张副市长的秘书吴天智先生,他是真正的幸运儿,昨天傍晚他临时接到通知,要调他去南京委以重任,他一高兴,晚上就约了个把知己出去喝酒,其实就是这一场酒救了他的命,等他回到家,整栋楼已经血流成河了。”

大家低声在底下议论开来,不时发出“啧、啧”感叹的声音。钱之江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司令,听他接着往下说。

司令:“……我们经常讲怎么坏,怎么没人,怎么臭名昭著,怎么妻,其实他们比我们说的、想的、看的还要恶得多,毒得多,狠得多,这件事就是铁的证据。所以,蒋委员长为什么要调动千军万马,下定决心,誓把匪剿灭到底,这就是理由。我可以告诉大家,大家可能也知道,前线形势很好,剿匪行动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正如蒋委员长所说的,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一定要划个句号。但是,正因为如此,匪的破坏行动也变得更加疯狂,更加惨无人寰,所谓穷寇如恶鬼,最后的挣扎往往是最可怕的。现在,匪已经在全国各大城市大肆搞起什么革命行动,昨晚的惨案就是他们在本埠开展流氓革命的第一个行动,然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我们能任其流氓下去吗?当然不能!坚决不能!那怎么样才能扼制、粉碎他们的谋呢?就有劳各位了,有劳你们三位了。”对黄一彪,“把东西发给他们。”

黄一彪发给钱之江、汪洋、唐一娜三人各一份电报。

司令:“这是什么?你们比我知道,是一份电报。是谁的电报?不是我们的,是匪的。这是黄处长刚从一个匪分子手中缴获的,据我们所知,这是匪在本埠实施流氓行动的一个计划表。”他的目光在三位身上停留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你们该知道了,我为什么深更半夜把你们拉出来,集中到这里,就是要你们来破译这份密电!”

钱之江的眼睛扫向电文。

刘司令:“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用你们的时候到了,能不能粉碎匪的流氓行动,就看你们的了。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你们三位,噢,汪洋是前任总破译师,你钱之江是现任总破译师,唐一娜小姐可能就是将来的总破译师了,总之,我对你们充满信心。老实说,我没有恐惧,只有希望,希望你们在这里能抛开一切顾虑,集中力,挖空心思,尽快破译这份密电。工作中有什么困难,生活上有什么要求,全找童副官,他在这里全权代表我,负责你们的安全和日常生活。”对童副官,“安全是大事,军人一旦有了重要任务,就会有巨大安危之险,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暗算》第二十三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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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副官:“请司令放心。”

刘司令:“不过,也不必过分紧张,我已经调了半个连的卫兵布置在这里,应该说你们的安全是绝对有保证的。真正不安全的是电报上面的人,等你们破译了密电,上面说不定有一大堆匪暗杀对象的名单呢!”会议已至尾声,司令客气地询问,“大家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汪洋问:“有资料吗?”

黄一彪:“哦,这里有一些,不知有没有用,你们先看看吧。”

钱之江:“时间?”

刘司令很干脆:“当然是越快越好。但是,最迟,不能迟过11日,也就是只有三天时间。”

唐一娜叫了起来:“天呢,就三天?”

司令起身,准备告辞:“我等你们的好消息,也希望你们有好运气。”司令郑重地与三人一一握手,与童副官和黄一彪一道离去。

这是刘司令跟大家玩的一个游戏,而真正怀疑这是游戏的,大概只有钱之江一人。因为那么多同志的牺牲,“小马驹”的失踪,“断剑”的叛变,接二连三的事件发生在一天之,都使他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会议室,钱之江、汪洋、唐一娜三人,他们的目光都异样地看着面前的讲义夹,像害怕看到它,又像想彻底看透它。

汪洋拿过讲义夹,翻开来看了看,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纸张,说:“资料倒有不少。咱们先分头看,怎么样,老钱?”

钱之江不答,只伸出手等汪给资料。汪取出一部分给他。钱之江取了资料,起身就走。走了两步,觉得手上空荡荡的,又回身到桌上拣回佛珠,走了。

汪洋又取一部分资料给唐一娜,目光依然看着离去的钱之江。

唐一娜接过资料:“汪处长,你一向是破译军密码的高手,但愿你这次不辱使命。”

汪洋茫然地望着钱之江的背影:“我倒希望我们的钱总又做个好梦,他曾经在梦中破译了日本第三舰队的密码。”

罗进跑进地下室,说:“你们看,今天的报纸。”

“老虎”看了,气愤地:“这简直是丧尽天良!还想嫁祸于人,太下流了!”

“火龙”:“敌人在搞什么名堂?”

“老虎”:“好在‘犬’同志没在家。”

罗进:“我怀疑‘犬’可能也牺牲了。”

“老虎”:“上面不是说他幸免于难嘛。”

罗进:“这上面的话你能信吗?虽然刚才我给他办公室打电话,接的人说他去南京了。可是,我总觉得这不大可能。”

“老虎”:“为什么?”

罗进:“那楼里还有我们一位同志,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两个守楼老头当中的一个,叫老金,地下代号是‘母鸡’,事实上他是‘犬’的父亲。”

“老虎”:“他死了?”

罗进:“是啊,你们想,父亲死了,他哪还会有心情去南京?再大的事也没有父亲的死大。”

“火龙”:“他们父子关系是公开的吗?”

罗进:“那倒没有。”

“火龙”:“既然父子关系没有公开,那他也不可能公然表示悲痛啊。”

罗进:“但是,这事……我总觉得太突然,太奇怪了……”

“火龙”:“这到底是谁干的?我觉得这……也不像是敌人干的,他们就是要抓人,也不应该杀那么多的无辜者。”

“老虎”:“那是谁干的?”

“火龙”:“是青红帮,这么狠,又没章法。当然我也是在分析,最好是能跟‘犬’同志联系上。”

老虎”:“他不是去了南京吗?怎么联系?”

罗进:“只有等了。只要他没出事,是去了南京,我想他一定会跟我们联系的。”

正说着,敌人的电台冒出来了。三人猛不定被电波声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