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暗算》第二十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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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钱之江,唐一娜被一架望远镜一一严密监视着。汪洋老实地趴在桌子上,一边看资料,一边作着笔记,显得认真而又辛苦。唐一娜面对厚厚的一叠资料,愁眉不展的。她忽然站了起来,冲门外大喊了一声:“童副官,你来一下。”

而在七号楼钱之江房间,他像只困兽一样,出神地在床上打坐,面前放着那份电报。门外,童副官走了过去,显然是去唐一娜的房间。

钱之江“霍”地跳了起来,跃过沙发,来到墙前,来来回回地走着,墙上贴满了资料。从开始到现在,他的目光不论在何时何处总是仰视或者平视,从没有往下看的时候。他的手上,除了玩转佛珠之外,也很少拿别的什么东西。

罗进和“火龙”都在焦急地看“老虎”译电。

“老虎”:“不好,上海方面的敌人截获了我们一份重要密电,要求南京派密码专家前来帮助破译。”

罗进:“是什么密电?”

“老虎”:“上面没说。”

罗进拿过看电文。

罗进:“呼叫‘彩云’,准备发报。”

“火龙”投入工作。“老虎”作好记录的准备,看着罗进。

罗进在拟电文:“据悉,‘犬’离沪赶宁,情况不明,望查。另敌报,刘部向南京求助,可能截获我军重要密电,请求破译专家赴沪协助破译。白兔。”

此时“火龙”已经和对方联络上,正在作发报前的“对话”。

不知为何,二人吵了起来。

唐一娜:“童副官,话可不能这么讲,司令不是说了,我们有什么生活上的要求都可以跟你提,现在怎么就不能提了?”

童副官:“那要看是什么要求?”

“我的要求怎么了?女为悦己者容,我出来的时候连雪花膏都没带,你要我给脸上搽什么?”

“什么都不要搽。女为悦己者容,这里有悦你的人吗?”

唐一娜本来心里就烦,此时气愤不过,抬手给童副官一个耳光。童副官一急,脸都红了,拔来。

汪洋从房间里跑出来。汪洋:“哎呀,这是干什么?以和为贵!和为贵!同仁之间,要结,这可是蒋委员长要求的。”

童副官气急败坏地:“唐一娜,你真以为这是在贵州、在你家的地盘上呢?”唐一娜:“你要在贵州、在我家的地盘上,我老子早叫你吃了子!”

钱之江仿佛没有听见外界任何的动静,专心一致地看着两面墙上的资料。他上前一步,把一页资料移到了另一面墙上。外面传来唐一娜和童副官争吵哭闹的声音。钱之江做完这一切,才慢吞吞地出去。

童副官被汪洋从唐一娜房间里劝了出来,见到钱之江,他一瞪眼睛,回过脸来,冲屋里骂道:“唐一娜我告诉你,我老婆再凶,都没打过我的脸。你这一嘴巴打的好,会有人找你算帐的!一定会有人找你算帐的!”转对钱之江,“老钱,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我太太知道,我太太那个脾气,不把她唐一娜的脸打得稀巴烂才怪!好男不跟女斗,我斗不了你,自然有人斗你!”

钱之江没有言语,绕过童副官,进了唐一娜的房间。唐一娜见钱之江进来,一委屈,掉下泪来。

唐一娜:“……没他那么说话的……没他那么欺负人的……不就因为我单身一人在上海,不就因为我是女流之辈吗?”

钱之江叹了一口气。

街道上,“猴子”驾着罗进的车,行驶在回商会的路上。此刻罗进在办公室焦急地等着他回来。罗进犹豫之后,还是拿起了电话。

电话响了,却是天天跑过来接。

当电话接通了,罗进像接通了什么开心的开关,一下子变得笑眯眯的:“哦,你好啊,天天,知道我是谁嘛……对,我是舅舅……”

天天认真地:“我没想到是舅舅,我以为是爸爸,他说早上要回来可没回来,说话太不算数了……”

“猴子”急冲冲地跑进办公室时,罗进正在跟天天说“再见”。

罗进放下电话,急不可待地问:“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没有,‘犬’已经出发去南京了,乘早上八点的火车走的。”

“走了,肯定吗?”

“是张副市长亲口跟我说的,还说他走得太急,没有和诸位老板告别,请你们多多海涵呢!”

“这么说他还真幸运……”

“张副市长也这么说。”

“张副市长说了他昨晚在哪里吗?”

“说的和报纸上写的一样。”

“你感觉这会不会是个圈套?”

“你怀疑‘犬’没走?”

“我担心他昨晚就出事了,说他去了南京只是为掩人耳目。”

“那……我们拦截的敌人电报上不也这么说的?”

《暗算》第二十四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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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进叹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和‘毒蛇’联系不上,电报是否准确都无法证实,快成睁眼瞎了。”

“猴子”问:“‘毒蛇’也失踪了?”

“不是失踪,但跟失踪差不多。”

此刻在南京机房,代主任把一份电报丢在报务员面前。代主任:“马上发出去。”

报务员:“是用新频率还是老频率?”

“新老频率都发。”

报务员抬头,纳闷地问:“这什么意思?两边都发,这到底是真报还是假报?”

“这是真报。”

“那就不能在老地方发,发了匪拦截了怎么办?”

“就让他们拦截。如果我们在老频率上总是发假报,会引起他们怀疑的,真真假假才能迷惑人,才能把他们钓住。真作假时假亦真,听我的,两套频率都发。先在老地方发。”

报务员开始在老频率上呼叫。

地下室这边果然很快就听到了南京的呼叫,“火龙”忙着抄报。当罗进下来时,“老虎”刚译完电报。

罗进:“什么情报?”

“老虎”递上电文:“南京有要人来上海,下午两点钟到,叫这边去车站接人。来的是一位密码专家。”

罗进看罢电文,莫名地对着电报说:“我倒是觉得你来得正好,但愿你别不来。”

“火龙”莫名其妙地:“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罗进严肃地:“我在怀疑……敌人的电台……怎么说呢,我冥冥之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担心敌人在搞鬼名堂。”

“老虎”:“你怀疑这些电报是假的?”

罗进:“就看下午来不来人了,来了,就假不了;没来,就难说。”

“火龙”:“那这事要不要向‘彩云’报告呢?”

罗进:“等见了人再说。嗳,‘火龙’,我发现你现在知道得太多了……”

“火龙”笑笑,指了一下机器:“是它告诉我的。”

罗进问:“你知道‘彩云’是什么人吗?”

“火龙”:“知道。”

“什么人?”

“管你的人。”

罗进无奈地笑了笑:“你确实知道的太多了。”

“老虎”:“这对他不好。秘密往往伴随着危险,推理小说都这样写。”

罗进:“对他不好就是对你不好。不过,只要知道了不说,也没什么不好的。”

“老虎”:“放心,我们想说跟谁去说,整天猫在这儿,除了你谁也见不了,要说也只有跟你说。躲进小楼成一统,不知春夏与秋冬。”

罗进:“你还是多跟‘火龙’说说吧,多好的机会,可以重新谈一次恋

“火龙”:“我宁愿去打仗,也不愿意窝在这里谈恋。我跟你提好几次了,你还没有给我们带下来?”

罗进:“什么?”

“火龙”:“毒,可以随时终止生命的毒。一旦暴露,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绝不能被捕。”

“老虎”:“对,做我们这个工作,知道的太多。革命者视死如归,才会含笑九泉,人在电台在。”

罗进:“什么死不死的?我们不要死,我们要活,活到产主义实现的那一天。解放全人类,解放天下所有受苦受难的穷人,解放中国!”

钱之江从楼上下来,看到童副官还在发呆,问:“在想什么呢?还在生唐参谋的气?天下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孔夫子老早就说了,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童副官:“有事吗?”

“资料都看得差不多了,汪处长请你召集大家开个会。”

“我先去请示一下刘司令。”

“司令不是说你可以全权代表他吗?”

“我连自己都不敢代表,何谈得上代表别人?”

“非常时局之下,人生更加无常,看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唐参谋也是错怪了你,你有名而无实,但凡你有让她回去取雪花膏的权利,我想你一定也是会怜香惜玉的。”

童副官感动地:“知我者还是老钱你呀!不象唐某人那个泼妇,头发长见识短,到处乱踢乱咬,咬的都是好人。”

在罗进办公室,他交待司机“猴子”:“你下午去只要留心两件事:一、两点钟,南京有没有火车开过来;二、如果有,是几个人,谁去接的他们。”

“猴子”:“知道了。”

罗进提醒:“换一辆车去,不要让人看见。”

桌子上铺满了资料,汪、钱、唐、童四人分两边坐着。汪在说话时,经常向童投去诚恳或者忠诚的目光。

汪洋清了清嗓子:“资料大家都看了,有什么想法,哪怕是一个荒唐的念头,也不妨说出来,互相交流一下。童副官,你看呢?”

《暗算》第二十四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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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副官毫不领情地:“这里没有官衔,只有任务。你们说你们的,不要在乎我,就当我不存在。”

钱之江打趣道:“除非你是空气。”

汪洋干笑一下,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继续说道:“破译这个东西,我们常说不怕想错了,只怕没想法,没念头。我个人直觉,这份密电的密度少说有一级,不排除特级。”

唐一娜按捺不住地:“如果是一份特级密电,那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谁能在三天这么短的时间里破一本高级密码,除非他不是人是鬼。钱总,你说呢?”

钱之江反问:“唐参谋,难道你认为这不是一份高级密电?”

唐一娜埋头无语。当她一抬头,看见汪、童都盯着她,在等她作答,自暴自弃地:“反正……我是不行的,就看你们两位了。世上没有哪一部密码不是在有意无意间破译的,象我们这样有意而为之,恐怕不光需要远在星辰之外的好运气,还靠谁家的祖坟上冒出青烟……”

汪洋“咳”了一声,打断了她,对钱之江:“老钱,你先谈谈吧。”

钱之江:“好,我先来说一下。我觉得现在我们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是要猜准电报里必定有的一个字,或者一个代号,一组数字。”他在一页纸上写下什么,然后将这页纸推给大家,“我已经作了83种猜想,算是抛砖引玉。”

唐、童、汪三人都凑过来看这页纸。纸上面有这些字:沪上海黑势力暗杀不择手段配合捣毁切断反围剿利用勇敢坚决本月争取敌军南京电台151252353454(系部队番号)中泽东周恩来行动攻下……等等。

汪洋看了,也拿出一页纸,兴奋地:“啊,老钱,你看,我这里有一半多跟你想的是一样的。你们看,是不是?”

童副官看着,道:“英雄所见略同嘛。”

汪洋得意地:“这就好了。”吩咐唐一娜,“小唐,你马上去验算。以后就这样,我和老钱负责提供想法,具体验算工作由你负责。我还有个建议,老钱,我是抄报出身的,对部队番号、代号比较熟悉,可以由我来重点猜测,你主要在文字上多下功夫,怎么样?”

钱之江爽快地答应了:“行。”

汪问童:“你说呢,就这样吧?”

童副官:“你又搞错了,这里要听你的,我是你们的勤务兵。”

唐一娜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童刚要发作,被钱之江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

在家属院门口,天天和罗雪在等车。天天翘首以盼。

罗雪:“看你猴急的!”

前方出现一辆车子,天天马上叫了起来:“,你看,那是不是舅舅的车子?”

母亲:“好像是。”

天天高兴地跑上前去。果然是罗进的车。

罗进下车来,先恶狠狠地亲了天天一下,跟罗雪,既是“兄妹”,自然也是亲热地搂了她的肩膀。

罗进对天天:“走,我们去看电影。”

天天高兴得手舞足蹈。

罗雪:“还不谢谢舅舅?”

“谢谢舅舅。”

罗进:“不用谢。”

天天:“你比爸爸好。”

“这你就错了,你爸爸才好,他专门喊我来接你的,说他有事,来不了,让我替他带你去玩儿。”

“爸爸在哪里?那块松糕我没舍得吃,还给他留着呢。”

这会儿,钱之江踱步思索着,一会儿看这边墙上的资料,一会儿在对面墙上的黑板上写点什么。他像进入了忘我之境,正在努力破译。一只小虫子从他脚面上爬了过去,他毫无知觉……

“猴子”买来票,天天兴高采烈地跟着他进去看电影了,和、舅舅挥手告别。

钱之江看着电文,脸越来越难看。他不由念出声来:“……这部密码我要破,检举自首都欢迎。过了这村没这店,错过机会莫后悔……”末了,他惊愕地瘫坐在床上,傻了一样,眼睛发直,屏住呼吸。

额头上,冷汗大作。这是在钱之江破译生涯里前所未有的,因为他破译的是他自己的判决书。同时他也意识到,他给“耗子”扔出车外的纸,这份情报并没有送出去,而“犬”可能出事了。

他把拳头捏得格格响。

罗雪和罗进在一家咖啡馆里喝咖啡,一边说着闲话,一边交流着“情况”。

罗雪:“……天天打昨天放学一回来,就开始想着今天要看电影,一大清早就起床了,去接他爸下班,没接上,回来还哭了一鼻子,直到你打电话来,答应带他来看,才又高兴了。”

罗进:“以前有这种情况吗?”

“有,但一般事后都会亲自打个电话回来。这次,他是托人打回来了一个电话,三言两语,对方就说他暂时回不了家,上级有重要任务要他去完成,我也没好多问。”

《暗算》第二十四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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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进问:“打电话的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他也没有自报家门。”

“敌人截获了我们一份密电,我估计他是去参与破译了,南京还要专门派来一个密码专家。”

“是吗?什么密电?”

“不知道。”

有侍者走过来。”

罗进换了个话题,问:“天天的学成绩怎么样?”

“忽好忽坏。”

“外甥象舅,跟我小时候一样。”

罗雪笑了,压低声音:“象假舅。他们处长汪洋,还有我们家隔壁的童副官,昨天晚上突然都被叫走了,到现在还没看见回来,家里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分析他们和老钱应该都在一起。”

“没事就好。”

“可我右眼皮老跳,昨晚还做了一个恶梦。”

“我亲的妹妹,人可都是唯物主义者,别神神鬼鬼的。你丈夫命大,有马克思保护着,他不会有事的。”

“我十几岁就跟了他,他带我参加革命,又介绍我入。我惯了跟在他后面做事,他不在,我一个人走路会慌,会不敢关灯睡觉。很多时候,我都想是他身上的寄生虫,这样就可以粘着他,永远不离开他。”

罗进看了她一眼:“就粘着他了,你还怎么工作?”

侍者过来,罗雪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赶忙掩饰地,放大了声音:“哥,你说他这样我怎么过得下去,我对他哪点不好,他要去外头养小……”

罗进也配合地拍拍她的手背,掏出手绢来,递给罗雪。罗雪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

侍者上来,又将一叠纸巾放在托盘里,递给罗雪。

唐一娜趴在桌上验算,嘴中念念有词的,算出来的草稿放在一边。突然,汪洋鬼似的进来,把唐一娜吓了一跳。

唐一娜:“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好好的进来,怎么叫鬼鬼祟祟了?”

“你来干什么,你还有时间串来串去的?”

汪洋“啪”地把一页纸放在她眼前,回敬道:“没有我和老钱提供这些东西,你能凭空算出一片天来?”

唐一娜轻蔑地看看他提供的那张纸,带点揶揄的口气:“哦,又有珍贵的想法了。我看这次汪处长是特别的用功,是想把钱总比下去吧?”

汪洋冷笑了一声:“你不要挑拨我和钱总的关系,我和钱总的关系也不是你挑拨得了的。”

“那当然,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老关系。”

“老得在吱吱嘎嘎地响。”

汪洋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老关系的意思。”

汪洋反问:“那你跟钱总是什么关系?”

“新关系。”

“卿卿我我的关系,搂搂抱抱的关系。”

唐一娜听不下去了,“呸”了他一下。

汪洋笑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承认了也不会跌面子。看你们在舞会上眉来眼去的样子,谁看不出来?也就是钱太太看不出来。”

唐一娜拉下脸:“你还有事吗?三天时间,倒计时,一分一秒可都在减少……”

“钱总有新想法吗?”

“没有。我不是说了嘛,这次主要看你的了。”

“钱总可是破译密码的一把高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什么谦虚,我说的是大实话,人家钱总的破译功夫绝对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

“我看不见得,要不怎么是你当处长呢。”

“人家以佛眼看世界,不稀罕这些。”

“主要是你太稀罕了,上窜下跳,他想当也当不上。”

“这你就错了,就凭钱总跟刘司令的私交,他要想当这个小小的处长,一句话。”

唐一娜怪腔怪调地:“这葡萄还没熟吧,怪酸的。”

“去去去,你又来了。我知道你希望钱总当处长,可是……我当处长亏待你了吗?”

唐一娜直来直去:“没有,但你亏待钱总了。”

汪洋无奈地摇摇头,嘻皮笑脸地:“唐一娜,我知道你喜欢钱总,所以老是替他打抱不平,说他的好话。可你不知道,钱总只喜欢一个女人,那就是他的太太罗雪。”说完,就快快地溜了。

唐一娜对他的背影追骂了一句:“你放屁!”

钱之江刚好来到唐一娜的门口。唐一娜脸红了。

钱之江进来:“唐参谋,我来是想问你,童副官同意你回家取雪花膏了吗?”

“同意个……屁!”后面的字没音了。

“小唐,你好歹也算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动辄就跟男人一样脏话连篇,你男朋友要是听见,他还敢娶你?”

《暗算》第二十四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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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娶更好。没听社会上流行的说法吗?这世上最悲哀的一件事,就是一个有才的女子突然之间结了婚。”

“一个有才的女子,首先是要有悲天悯人的宽容之心。童副官不答应你回去,也实属迫不得已,他作不了这个主。”

童副官从外面走过去,似乎停了一下,心有戚戚然。钱之江其实是看到了,他有意而为之。

在咖啡馆,“兄妹”二人继续在交谈。

罗雪:“昨天,天天放学回来,说他在路上看到敌人抓了我们一个人,可能就是在我们医院做手术的那个……”

罗进:“被抓的那个人,地下代号叫‘断剑’。当时里面正在开会,布置特使行动的任务,敌人把他们包围了。为了掩护老钱安全出逃,他们自绝了生路,在老钱跳下去之后,就把暗道门封死了,包括小纸烟店的老板和老板,我们一牺牲了九名同志。那个老板是一名老联络员了,他老婆不是组织的人,无辜被牵连的。‘断剑’在外围担任戒,所以有机会跳楼逃生。”

罗雪担心地问:“他认识老钱吗?”

“应该不认识,老钱的真实身份是保密的,又是化装参加的会议,他擅长的易容术屡次使他化险为夷,即使有变,也没几人能认出他本人的。最近有些情况我觉得很不正常,不知是为什么,他说起过吗?”

“我们昨天下午通电话,他让我通知“小马驹”去取一份情报。”

“取了吗?”

“取了,‘小马驹’回来就把军帽放窗台上了,这是暗号,表示任务完成。

“是一份什么情报?”

罗雪摇摇头。

“那‘小马驹’一定是通过‘耗子’把情报递给了‘犬’,问题是‘犬’走了,那情报呢?”

罗雪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犬’真去南京了吗?‘小马驹’昨天也是一夜未归,听跟他住同楼的人讲,他临时被派了公干,紧急去杭州出差了。”

“组织上有严格规定,‘毒蛇’这条线上,只能是纵向联络,绝不允许横向联络。‘犬’走了,我想暂时先让‘猴子’,就是我的司机,跟‘耗子’去接头。”

“这不合适吧,万一有事……对你很不利的。”

“我现在想不出来更合适的人,先顶一下吧。”

“我有消息还是通过老办法,丢在垃圾里?”

“没有十万火急的情况,绝对不要在电话上说,电话窃听太容易了,而且一旦出事,你我两边的人都暴露了,风险太大。我们虽然是假亲戚,但也不能常走动,宁肯绕圈子。老钱的情报,我的电台,都属于绝对机密,任何一方出事,后果均不堪设想。”

罗雪点头。罗进看看手表:“他们该出来了,我们走吧。”

罗雪招呼结账。

罗进:“我来,我比你有钱,别忘了,我是商会会长。”

在七号楼走廊,钱之江找到童副官。钱之江:“童副官,我需要打个电话。”

童副官:“给家里?”

“不,给办公室,想查个资料。”

童副官为难地:“这楼里没有电话。”

“这院里都没有电话吗?”

“有是有……只是你不能打。”

钱之江无所谓地:“那就算了。”

童副官压低声音:“老钱,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上面交待下来的,我不执行,轻则丢官,重则是要掉脑袋的。”

钱之江苦笑了一下:“我明白了,我不会怪你的。现在,我们成了木笼子里的鸟,有可能还是玻璃缸里的鱼。”

父亲被困,儿子却兴奋难平,他刚刚跟着“猴子”看完电影回来,此时正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电影太好看了……舅舅,什么时候可以再让我看一场电影……”

罗进:“你看见什么了?”

天天:“我看见一朵花,一转眼,变成一个人了,然后又变成了一朵花,然后又变成了一个人。”天天绕口令似的话,说得大家都乐了。

罗雪:“这下你该称心了。”

罗进:“还有称心的,舅舅带你去石门饭店吃饭。”

罗雪:“不必了,你去忙吧。”

罗进悄悄地:“是我们新的联络站。”

钱之江在房间里找着,他背过身去,在台灯罩发现了窃听器,但小心地,碰都没碰它。他同时感觉到有人在监视自己,有意转回身来,在窗户前做出一副认真破译的样子。

外面,童副官在喊:“吃饭,下楼,准备吃午饭了。”

钱之江听见了,反而躺倒在床上。

童副官敲门:“老钱,吃饭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吃完了再工作不迟,别太废寝忘食了。”

《暗算》第二十四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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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之江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来。

汪洋和唐一娜一起下楼。

童副官没有看见钱之江,问:“老钱呢?”

唐一娜:“去厕所了。”

童副官冲楼上,喊道:“老钱,我们先走了,你快跟上来!”钱之江的声音传来:“我马上下来。”

钱之江从洗手间出来,进了汪洋房间,假装走错房间了,迅速地一转身,就在这个非常短的过程中,他在同样位置上拔了窃听线,又跑了出去。

钱之江从楼里出来,紧跑几步,追上众人。

他抬眼看着太,实际上是在用心地观察地形和周围的卫情况。

七号楼的对面楼,一扇紧闭的窗户里,似乎有望远镜的镜片一闪。

罗进的车停在了石门饭店,这里既可以吃饭也可以住宿,实际是地下的一个联络站。是一座不矮的西式建筑。

在餐厅包房里,罗进在给罗雪作介绍:“‘公牛’,跟两位比,你是新同志;他,‘山羊’,是这家饭店的老板,我的入介绍人,老革命了;‘野猪’,老板,刚从南京来的。我们是假兄妹,他们是真夫妻,组织照顾他们圆的。”

大家握手。

罗进对罗雪:“以后,你们里面情报正常渠道受阻,实在出不来,可以送到这里。这地方离你们医院只有几百米。”

“野猪”:“你中午要不想回家,就过来吃饭,吃个饭什么事都办完了。我们这儿厨师做的饭菜,老好吃的,尤其是青葱蒸鲥鱼,还有细肉蛋饺汤,都拿手!”

“山羊”:“这儿又可以吃饭又可以住宿,南来北往的客人很多,属于灯下黑,敌人想不到的。”

正说着,“猴子”带天天进来。

罗雪连忙转移话题:“天天,解完手了?”

天天:“去了。他们的洗手间好干净,还有外国女人的像。”

“野猪”笑了:“赶紧吃饭,我们今天一定上最拿手的菜,招待罗会长一家。”

7号楼餐厅里有不少用餐的人。童等四人走入餐厅时,一个军官看见唐一娜,站了起来,离开座位。

军官惊喜交加:“唐小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唐一娜意外地,但好像想不起认识这么一个人了,只好敷衍着:“嗳,你好……好久不见了……”

“你不记得我了?在南京雨花台,雨花石,五彩斑斓的雨花石……”

汪、钱、童三人继续往前走,去了包间。

包间的门开着,钱之江看到唐一娜站在外面和军官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突然都大笑了起来。

童副官面无表情地坐下。唐一娜随后进了包间。

汪洋:“他乡遇故知啊!”

唐一娜:“哪里,我想起有这么一件事,但想不起是不是这个人了……”

钱之江的余光一扫——

大厅里,军官正要返回原座,一个便衣走到他身边。军官跟便衣来到了外面。

便衣冷冷地:“看一下你的证件。”

军官问:“你是谁?”

“刚才你和那位女军官说了些什么?”

“你……你想干什么?”

“跟我走。”

军官叫道:“去哪里?我饭还没吃完呢!”

“去了就知道了,那里不会不管你的饭。”

军官简直忍受不了便衣这一套,正欲发火,便衣摊开手掌,军官定睛一看,便衣出示的是一个证件,便无奈又老实地跟他走了。

汪洋在房间,他显得有点百无聊赖,抄写那份要求他们尽快破译的“密电”。

而那边的钱之江则睡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火车远去,发出沉闷的回响。代主任往车站外走去,简单得几乎没有行装。他旁边,三三俩俩的人。

“猴子”站在高地上,注视着前方。从这里看过去,车站的一切尽收眼底。刘司令迎了上来。代主任此人表面上笑容常开,言语谦逊,实为笑里藏刀之辈,毒辣无比。

代主任:“刘司令,有劳你亲自来接,小弟深感过意不去。”

刘司令:“哪里。刚才久等不来,我倒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当然是担心你的安全。你如此简衣素行,实出我意料之外。”

“哪里,这一带是你刘司令的地盘,岂有不安全之说。做我们这一行的,没有热闹,没有招摇,务必简单,务必低调,其实,低调才安全。”

“可毕竟代主任此行重任在肩。上午,我先后接到了三位大人物的电话,都说你这次是代表他们来的,看来南京方面对这事很重视。”

“确实很重视。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看……这部密码,最后还是要靠你代主任亲自来破。”

《暗算》第二十四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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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破是次要的,关键是一定要破。”

刘司令:“我们这就去看看?”

代主任:“到了司令的地盘上,一切客随主便。”

唐一娜摇摇晃晃地从楼上下来。童副官听到声音,从房间出来。

童副官:“怎么,没休息啊?”

唐一娜:“还休息呢,我要累死了,算啊算的,脑子都算木了,全是肥皂泡一样的数字,刚去抓,又破了。”

“你这是去哪里?”

“我去打个电话。”

“这里没有电话。”

“我知道这楼里没有。我去找中午在餐厅里碰到的那个军官,他房间有电话。”

“不行。”

唐一娜急了:“这是监狱还是工作场所,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他们好象都还在睡觉,你不要大吵大叫。”

唐一娜突然兴奋地:“我有种预感,他们可能快破译密码了。”

“为什么?”

“否则他们责任心这么重的人,怎么睡得着觉呀!”

正说着,楼上有了动静,是汪洋下来了,他接着唐一娜刚才的话:“是睡不着觉了!”

童副官:“哟,汪处长起来了,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汪洋一脸萎,对童失去了往常的尊敬,理不理的,只管对唐一娜:“小唐,去喊一下老钱,我们开个会。”

唐一娜:“又要开会?”

汪洋不知怎么的脾气很大:“必须开!”

唐一娜吓住了,忙上楼去喊钱之江。

汪、唐、童已经就坐,只等钱之江来。钱之江一进来,汪洋就往唐的面前放上了一份电报。

汪洋:“你看看这份电报。”

唐一娜:“这是哪里来的电报?”

汪洋一本正经地:“你先看看嘛。”

唐一娜看电报,也就是他刚抄的那份电报。

汪洋:“老钱,怎么样,这日子不好过吧?”

钱之江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汪洋,心照不宣的,苦笑了一下。

汪洋转过头去:“嗳,小唐,怎么样,读不出来?”

唐一娜觉得好笑:“汪处长,这是一份明码电报……”

汪洋打断了她,口气变得严肃:“对,这是一份明码电报,你看出来了是不是?好,现在你再来看这份电报。你把司令的密码电报放过来。”

两份电报并排放在桌上。

汪洋:“请看,两份电报是一样的,这电报是我照着这份密电抄的!”

唐一娜叫了起来:“我的天呐,怎么会是这样!”

童副官:“怎么,汪处长,你把电报破译了?”

汪洋不屑地:“还用得着破,小唐不是说了嘛,是份明码电报。”

唐一娜:“我们怎么早没发现?”

钱之江:“如果司令有一天专门把你喊到一个秘密的地方,郑重其事地问你,唐一娜,你知道我姓什么吗?你会回答说他姓刘吗?你首先就把他姓刘这个事实排除了,然后再苦思冥想他该姓什么。”

唐一娜连声附和:“对对对,就是这样的。这太荒唐了。”

汪看了钱一眼,对他早已破译这份电报不足为怪,反在意料当中:“老钱的比喻很对,荒唐的事你还没看见呢,译出来吧。”

钱之江:“免了吧,小唐,我已经帮你译了。”

钱从一堆纸中出一张来,给唐。唐正想看,汪抢先一步拿过去看,完了,直接丢给童。

汪洋:“给你,快跟刘司令汇报吧。”

童副官莫名其妙地拿起电文看,越往下看,目光和手都越是哆嗦,好象那些字里行间透着彻骨的凉气。

钱之江笑着把电文拿到自己面前:“还是我念给你听吧。匪流氓行动是假,我军窝藏匪是真。门旮旯里拉屎总有一日要天亮,当了匪总有一天要被抓。全区第一处,岂容藏匪?汪钱唐三人,你们谁是匪?这部密码我要破,检举自首都欢迎。过了这村没这店,错过机会莫后悔。”

读罢电文,童和唐跟给冰冻了似的,呆若木鸡。汪、钱因为已经品尝过这个滋味了,现在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招待所门畅开,虽然有哨兵把守,但人的进出似乎并不严格,想进的人,问一问,就进来了;想出的人,也同样。刘司令的车驶入大门,哨兵见是司令的车,行礼放行。

代主任不高兴地:“怎么人都关在这儿了?这哪像关人的地方?”

刘司令指指前座的黄一彪:“这是黄处长亲自选定的。”

黄一彪毕恭毕敬地,解释道:“请放心,他们全在我的控制之中。”

代主任:“这地方太大了,人进进出出我看很方便嘛。”

刘司令:“黄处长说,这样才能引蛇出洞。”

《暗算》第二十四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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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一彪:“对,我选在这儿,目的就是想把‘毒蛇’的同诱进来,这是一张张开血盆大口的网。进来了,就绝对出不去。”

车子终于停在七号楼对面的楼前,这里的地势偏高,即使站在楼下,七号楼也是尽收眼底。三人下车,进楼。陈司机把车开到七号楼那条戒线前,哨兵马上前来阻止。

哨兵:“开走!”

“我就在这儿调个头。”

“你把车倒回去调头。”

“我车头都进来了……”

哨兵斩钉截铁地:“那也不行!上面有命令,所有人和车都不能越过这条戒线,否则格杀勿论。”

“这是刘司令的车。”

“这命令就是刘司令下的。”

一行人来到了监视间,这是一间临时布置用来监视、窃听七号楼动静的工作间,房子中间隔着一块比人还高的木板,外边主要是监视用地,里边是窃听用地,支有一个工作台,上面摆着几台机器,电线缠绕着。黄一彪领着刘司令和代主任进来,走到窗前。

代主任:“他们就关在那些屋里?”

黄一彪:“对。你来看,从这里,我们可以把每个房间都监视得清清楚楚。的确七号楼一览无余。”他拿起望远镜。

望远镜里,刚好看见唐一娜气势汹汹地冲进童副官房间。

童副官坐了起来,责问道:“你干什么?”

唐一娜:“干什么,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们想干什么?”

“这还用我说嘛,事情明摆着的。”

“我不是匪。”

“这由不得你说,嘴上谁都说自己不是。”

“姓童的,我懒得跟你废话,你不配!我要见刘司令。”

“等着吧。”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不想见刘司令,刘司令却要见你的时候!”

监视间,代主任放下望远镜,问:“这女的是谁,凶得很嘛,象个母夜叉。”

黄一彪:“她是贵州唐司令的女儿。”

“他的女儿,他爸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不知道。”

“这叫仗势欺人,到了人家屋檐下还不肯低头。如果她父亲官再当大一点,恐怕就连你我都不会被她放在眼里了。”

刘司令:“她敢!我当长的时候,她老子还是我手下的一个小参谋。贵州一个弹丸之地,他为所欲为也就罢了,想把手伸到大上海,我看还差得远呢!至少差十万八千里。”

代主任:“量她也不敢。在剿的问题上,蒋委员长的原则从来是六亲不认,只认事实。七号楼里有几个人?”

黄一彪:“四个人。”

代主任:“他们一天24小时都呆在这楼里?”

黄一彪:“不,他们可以出来。一天三次,到食堂吃饭。”

代主任看了他一眼。

黄一彪解释道:“我觉得把他们看得太死,什么人都接近不了他们,匪死了心,我们也就没机会抓到其他人了。我有意网开一面,让匪觉得有机可趁,有空可钻,来铤而走险。只要来了,来接头了,明的,暗的,都在我的监视之中。我现在这样安排,他们在屋里,我们就在这里;他们出来吃饭了,我这里的人也全部都放出去,跟着他们去吃饭。餐厅里也暗插了人手,三个盯一个,绝对没问题。”

刘司令:“代主任,你放心,强将手下无弱兵,你的部下个个都是好手。”

代主任打官腔:“刘司令,一彪现在是你的人了,怎么能算我的部下?”

刘司令:“嗨,你是朝廷命官,我们都是你的部下。”

代主任:“那你就是一方诸侯啰!”

刘司令:“岂敢!我只是鞠躬尽瘁,替蒋委员长守卫着上海滩而已,上海是东方一颗璀璨的明珠啊!”

钱之江踱着步,汪洋来了。汪洋:“老钱,有烟吗?”

钱之江递烟,并给他点上:“别着又上瘾了,我记得贵夫人是不喜欢你烟的。”

汪洋:“烟这东西,难怪有人戒不掉,你看,心里一烦,就又想了。”

钱之江晃了晃手里的佛珠:“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我是有了它,心里就不烦了。”

“我看你烟也没少。”

“我烟不是烦了,而是高兴了。”

“那你高兴的时间也太多了。”

钱之江扬了扬佛珠:“这就是它的力量。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古人尚且有如此豁达的处世态度,你我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哼,那也不能卸磨杀驴,说到底,我们也算是为国尽忠尽孝过,怎么莫名其妙就怀疑到了我们的头上?你说这事荒唐不荒唐?”

“荒唐不荒唐你都说了,人世间就是这样,既荒唐又不荒唐。”他本来就想跟汪说要紧的事,但想到自己房间有窃听,便道,“要说荒唐,我正要跟你说件荒唐事,而且我相信,我说完就会后悔的。走,去你那儿。”说着,假装指了指唐一娜的房间,意思是别叫她听见了。两人出去。望远镜一直看着汪洋和钱之江出了钱的房间,又进了汪的房间。

《暗算》第二十四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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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放下望远镜,对监听那边:“注意听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来到了汪洋的房间,汪问:“到底什么事?”

钱之江:“我想上面怀疑我们,就因为我们看过那份南京发来的电报。”

“可不是嘛,真是倒了大霉,早知这样,老子早走半个小时就好了。”

“那不也少了一个你我肝胆相照、生死与的机会?人不相处,不知厚薄。有件事,昨天……我……跟你没说实话。”

汪洋问:“哪件事?”

钱之江叹了一口气:“我跟闫副参谋长说过这电报……”

汪洋瞪大了眼睛:“”你……那昨天晚上我问你,你怎么没说!”

“谁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事态会发展成这种地步……”

汪洋干脆地:“那他也该进来。”

“按道理说是这样的,但我想闫副参谋长肯定不可能是匪。”

“那你说谁是呢?你,我,唐一娜,总有一个人是匪……”

“这……你相信我好了,佛陀说,天黑了,天就要亮了。”

“佛陀说,那你问问佛陀,他该不该进来。你既然跟闫京生说了这电报,他就理所应当是被怀疑的对象。你想过了没有,万一他是呢?我们不就都成了他的替死鬼。”

“那……他万一不是呢?以后出去了,我还怎么做人?他肯定知道是我把他扯进来的。唉,如果昨天知道事情是这样,我也就如实说了,但……当时谁知道呢,人算不如天算。”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我相信闫副参谋长不会是匪,所以……不说算了。君子成人之美,他前一阵子剿杀中地下,是立了大功的,正有提拔的机会。将心比心,就是佛心。”

“你就想做好人?”

“不,现在做好人的是你。”

“我做了好人,他也不知道。”

钱之江无奈地笑笑:“他不知道,但佛陀知道。要相信,好人总是有好报的。”

“现在的问题是……那谁是坏人?谁是匪?你相信他不是,也相信自己不是,然后就剩我和小唐了,那……”

“好了,这件事我也许是为难你了,你看着办吧,反正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但你已经跟我说了。”

“是,我跟你说了,但我现在和你的身份是一样的,都是被怀疑的对象,说也属于私下交流,我想闫副参谋长即使哪天知道了,也不会太记恨我的。我跟你说了,等于给了你一次做好人的机会,当然也给了你一个告发他的权力,最后怎么办你自己决定,你说,我也没办法;你不说,我想感谢你的不会是只有我一个人,闫副参谋长迟早也会知道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好事是会出门的,一定会出门的。”

汪洋看着钱之江:“还可能有人会感谢我……”

钱之江问:“谁?”

汪洋一字一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