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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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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知道林小芳怀的那天起,阿炳就不再串门,而是天天都用他完的烟盒纸叠鸽子,一张烟盒纸叠一只鸽子,以至于他哪天不完一盒烟时,会跑来问安在天要空烟盒。安在天不烟,便又跑到别人那里去要。胖子数过,有261只鸽子,直到林小芳要生的那一天,即将做父亲的阿炳叠完了最后一只鸽子。而那个时候,安在天因为出差正好在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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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九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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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和几个护士把林小芳敲锣打鼓地从医院里送了出来。安在天像家长一样,候在七号院门口,和上门贺喜的每个来客握手。会客室改成的婚礼现场上,阿炳端正地坐在一张长条椅上,双手恭恭敬敬地放在上。

铁院长又做了一次证婚人,乐不可支。

李秘书和杨红英送给新郎一支钢笔、一个日记本;丁姨送了一个被面,小秦扭扭捏地跟在她的后面;金鲁生送的是一对新做的木耳塞;王彬送了一个写着双“喜”的脸盆;陈科长握着阿炳的手;老李轻轻地拍了拍林小芳的肩膀;胖子爸送上枣、花生和桂圆;阿炳又在表演“听”人游戏……

入夜,众人将新郎新拥入洞房。大家慢慢散去,胖子替安在天站在七号院门口,挨个跟人鞠躬告别……

这几乎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情。也许,一个英雄和一个英雄妹妹之间,本来就已经具备了相的缘分。这也是一场没有过程的情。仅仅半个月,阿炳和林小芳就在七号院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这一天,701上至铁院长,下至胖子爸,都由衷地赶来祝贺,大家送来的礼能装满一辆嘎斯卡车。对这场现在看来多少有点什么的婚姻,当时的701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和满足,似乎都觉得阿炳为701做了那么多,现在701终于为他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为了使这场婚姻尽可能的完美,大家似乎也都乐意尽可能地奉献自己的一点热情。

这天晚上,安在天像一个终于嫁了女儿的母亲,高兴地喝醉了,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酩酊大醉。

金鲁生扛着喝多了的安在天,回到他原来的宿舍。

金鲁生:“钥匙?”

安在天迷迷糊糊地从子口袋里掏出钥匙,却没有递给金鲁生,而是一抬手,扔到了远处……。

与正常的新婚男女相反,此时的阿炳和林小芳都端坐在床沿上,阿炳显得忸怩、被动、紧张,甚至有些畏惧;而林小芳却在不时地偷眼看他,往他身边一点一点地挪……

林小芳试探地用手碰了一下阿炳的手……

阿炳毫无反应。

林小芳只好起身,自己散开了头发,脱去外衣,然后又回到阿炳身边。阿炳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也不理她。

林小芳一使劲,把阿炳“搬”到了床上。

阿炳别着身子,躲闪着林小芳。

林小芳开始替阿炳脱衣服,看见了挂在他脖子上的两个“护身符”。

林小芳问:“阿炳,这是谁送你的?”

“我……”

林小芳端详着东西,那是一个纽扣,还有一块玉。

阿炳:“是铜纽扣……是我爸军装上的铜纽扣……纽扣是我爸,玉是我。”

林小芳带有撒娇的意味,说:“阿炳,你脖子上有两样东西,送我一个好吗?你娶我就应该送我一个定情物,把玉给我好不好?”

“不好……我爸和我从来都没有在一起,现在它们在一起了,不能再分开了。”

林小芳愣了一下,装出非要不可的样子:“怎么不好,我就要。结了婚,我们两个人就成一个人了,我的都是你的,你的也都是我的,连人都这样,别说东西了……”

阿炳急了,说:“不行……这个不行……”

林小芳笑了:“好好,不行就算了。阿炳,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睡……”

“睡还不脱衣服……”

阿炳突然问:“你睡哪儿?”

“我……我就睡在你的床上啊……”

“你为什么要睡在我的床上?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睡的。”

“……我们结婚了,以后就要睡在一张床上。”

“那……”

“夫妻,就要同枕眠。”

“好的,安同志说了,要我听你的,我们同枕眠吧。”

林小芳起身,拉灭了灯。

天才蒙蒙亮,阿炳就跌跌撞撞地过来,去敲安在天房间的门。

里面无人应答。

阿炳急了,再敲。

胖子从自己房间里跑出来,衣衫不整的。

胖子:“……阿炳,才刚结婚,你就起这么早?”

阿炳问:“安同志呢?”

“安同志搬回去住了。”

“为什么?”

“因为你结婚了。”

“我结婚了,安同志就不跟我住了?我要安同志回来住。我要去上班!”

胖子刚一迟疑。

阿炳就喊道:“我要车!”

“……我马上打电话去要。”

“我要吉普车。”

林小芳被鸟叫声吵醒后坐了起来,一看身边是空的。她穿好衣服从新房里出来,看见阿炳和胖子正往门口走,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暗算》第九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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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芳问:“阿炳,你这是要去哪儿?”

阿炳“吱吱唔唔”的,在她面前还是有些局促。

胖子:“嫂子,阿炳要去上班。”

林小芳被胖子一声“嫂子”叫了一个大红脸,她慌忙掩饰道:“……这么早就去上班了?”

“要上班……”

“早饭吃了没有?”

胖子看了看阿炳:“……他说不吃。”

“不吃早饭怎么行,我给你们烧饭去。”

阿炳催促道:“胖子,走!”说完,径自走了。胖子赶紧上去扶着他。

林小芳问:“中午回来吗?”

阿炳:“回来的……”

林小芳因为还没有洗漱,不好送出门口,只好在院里看着他们出去。

出了门,阿炳就偷偷地笑了,胖子问他:“你笑什么?”

阿炳忍不往吐露了秘密,他说:“我不是去上班……”

胖子惊讶地问:“那你要车干吗?”

阿炳答非所问:“车来了吗?”

胖子往旁边一看,已经停了一辆吉普车。

胖子:“来了。阿炳,你这是想去哪儿?”

阿炳:“我会跟司机说的……”

胖子把阿炳扶上了车,阿炳对司机说:“送我去县城。”

胖子和司机都大吃一惊。

司机:“那我得先请示保卫处……”

胖子:“我去找安同志,跟他说一声……”

阿炳根本听不进去,忽然就发了脾气,而且越说越气:“安同志说了,你们要听我的……我是英雄,大英雄,你们都要听我的……你们不听我的……你们是坏人……胖子,你是坏人,我不要你了……你们都是坏人,我不要你们了……我要告诉安同志,你们都是坏人……”说着他气呼呼地往车下一跳,摔倒在地上。

胖子连忙上前扶他,被阿炳打了一拐杖,阿炳气冲冲地:“我不要你了……我要去告诉安同志,你是坏人,我不要你了……”

胖子顾不上疼,再上前扶他,又狠狠地挨了一下。

大门口,吉普车开了过来,门卫示意停车。

车停下。

吉普车里,司机回过头,对阿炳说:“阿炳,出院子都得要出门条,我们还是出不去。”

阿炳火气仍然很大,一扬拐杖,对门卫喊道:“放我们走!我是701的英雄,我要去县城买东西……不放我走,你就是坏人,我告诉金同志,把你撤了!”

门卫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阿炳一戳司机的背:“走了、走了。”

车开出后,阿炳终于平静了下来,他说:“……男人娶女人都送定情物,我去县城是要给小芳买定情物……”

“你想买什么?”

“我要买一块玉……两块……给安同志也买一块……”

执勤的解放军,荷从县城街上走过。

吉普车停在一家临街的店铺门口。胖子扶着阿炳下来,不远处有人指着阿炳嘀咕着。

阿炳问:“有玉卖吗?”

店主:“我这儿不卖那么贵的东西。”

胖子问:“哪家有卖的?”

店主想了一下:“城边上有一家,解放前是做玉器生意的,现在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胖子扶着阿炳转身走了,店主好奇地一直看着阿炳上了车。司机发动了吉普车。

对面正好是小理发店,吉普车的声音吸引了老哈,他也跑出来看热闹……

金鲁生得知阿炳出门的消息,马上给安在天打去电话。

安在天没脱衣服就睡下了,这会儿还直挺地躺在床上,金鲁生临走时给他盖的被子,也被他掀翻在地上,显然醉意还未过去。

金鲁生安排监视小理发店的人,一闪身,闯了进去。

进来之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还有个后门,因为老哈离开得过于匆忙,没来得及关上,木门在风中“吱扭吱扭”地响着。从里面往外看,后门出去就是河边,沿河边有条弯曲的路通向远方……

吉普车行驶在街上,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墙上有解放军贴的公告,国民残匪“张副官”的头像赫然在上面。

车上,司机正在责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老哈:“嗳,怎么还没到?”

老哈笑嘻嘻地说:“到了,快到了。你们年轻人就是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才刚走几步就想到了……”

胖子觉地:“你刚才不是说不远嘛,县城本来就巴掌大点儿地方,前面马上就出城了,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你认识不认识那个玉器店?”

老哈回过头来,依然笑嘻嘻地说:“小伙子,你这话说得不讲分寸,我可是好心要帮你们的忙,你好像还把我当坏人一样。不要急,前面就到了。”

《暗算》第九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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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问:“前面哪儿?”

老哈似乎懒得再多说了,只说一句:“就前面。”说着,他把两只手都伸进了袋。

胖子:“你说明白一点儿,前面哪个店?”

老哈:“你们这样疑神疑鬼的,把我当什么人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前面就是前面,马上到了。”

胖子:“我们不要你带路了,你下车去吧。”

老哈突然露出凶狠的模样,道:“我要不下呢?”

阿炳似乎听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子畏缩地抱住胖子,指着老哈:“胖子,他是坏人……”

说时迟那时快,老哈的双手已经从袋里掏出两把来,一把对准阿炳,一把对准司机,喊道:“给老子往前开!”

路面上,有阿炳的吉普车开过的车轮痕迹,不过不注意不会发现。

金鲁生跳上车,对司机:“顺着这个车印走!”

安在天也在车上,这时,他的酒彻底醒了。

吉普车行驶在城外,老哈双分别抵着司机和阿炳。阿炳浑身打着哆嗦,死死地抱住胖子,吓坏了。

车子拐上一条小路,往山里开去。不远处,一座寺院隐隐显露出来。

确实是寺院,但早已败落,几乎没了香火,也没有僧侣,有也是穿着僧侣服的特务。事实上,这里是特务实施“天网”行动的总部。

随着一声低吼,几个特务把阿炳等三人押了进来,其中一人转身顶上了门。

阿炳进门的时候还声嘶力竭地叫着,老哈不耐烦地一挥手,特务们便将三人按倒在地,堵了嘴,还五花大绑的。

阿炳“吱吱呀呀”地,被特务踹了一脚。

胖子含泪看着他。

老哈吩咐道:“胖子留下,瞎子和司机带到后院去。”

胖子被推进厢房,阿炳和司机则被拖着,继续跟老哈往里走。

高个特务追上老哈:“组长,你这是想干什么?”

老哈一瞪眼,道:“干什么,你不都看见了。”

高个特务又急又怕:“这……太危险了,万一军……追来,不就把我们的大本营都暴露了……”

老哈冷笑道:“我现在就希望他们追来,还怕他们不来呢!”

后院有座殿堂,老哈回身拍拍阿炳的肩:“瞎子,听说你是鬼投胎,是个神人,价值连城。好啊,我有心摘花没摘着,无心插柳柳到了我家门口,我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等你,你终于来了。好,好,来了就好,来了就是客,进去吧。”说完,一把将阿炳推进殿堂。

特务端上了茶。老哈坐在石凳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对高个特务:“你觉得我疯了是不?告诉你,疯的还在后头呢,这才刚刚开始。”

高个特务更是一头雾水。

“喝完茶就收了,都收了,准备走。”

高个特务问:“去哪里?”

“逃命。”

“逃命?不干了?‘天网’行动还没结束呢!”

“完了!早完了!逃命去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天网地网的,你以为靠我们几个人几杆就能成大事,那才叫指猫念经、指屁吹灯!我反正不干了,你要想活命就赶紧收拾走。”

“怎么走?”

老哈呷了一口茶……

有人把胖子拎到老哈跟前。胖子吓得瑟瑟发抖。

老哈笑:“吓得尿了?”

胖子的,果然是湿的。

老哈:“你要想活命很容易,我马上放你走,你走了也不要再回来了,但你必须把我的话,一字不差地带给你们领导、带给解放军。告诉他们,如果还想要这个瞎子,就先给老子办好两件事。第一件事,准备好一辆吉普车,要新的,加满油。第二件事,去把这人接了,看好……这是照片,背后有他的姓名、年龄、职务,千万别弄错了人,他现在就关在县城监狱里,接了他,再把车开到这里来换瞎子。听清楚了没有?”

胖子“哇哇”地叫着。

“你叫也没用,跟你说,瞎子在我手上,你要想救他,只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你们就来收吧。”老哈一把扯下堵在胖子嘴上的巾,“想救不想救,说!”

胖子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也没受过什么教育,这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再说又想急于救阿炳,所以连连点头,说:“想,想……”

老哈:“想就放了你,走吧。”

高个特务给胖子松了绑。

老哈把照片递给胖子,正是告示上“张副官”的照片。

老哈:“告诉他们,我只给一个半小时,十二点钟之前必须把人和车给我送到门口来,否则瞎子就没命了,滚。”

胖子撒就跑,出寺庙门的时候还摔了一跤。他翻身爬起来,继续跑了出去。

《暗算》第九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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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高个特务正在收拾一些联络图、资料什么的。

“要这些玩意儿干什么?”老哈翻出地图、匕首、指南针等,训斥道,“跟你说了,是逃命,又不是转移。收些值钱的和有用的东西,路上逃命用得上。这些带上。”

高个特务:“组长,你为什么要放了胖子?”

“我这是破釜沉舟。”

“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老哈严肃地:“我要拿瞎子换你们两条命!”

“我们……我和谁……”

“我儿子!老子有三个儿子,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在军的监狱里……老子要救他!老子不能断了后!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他……张副官能救出来吗?”

“我不跟你罗嗦了,车一来,你就跟我儿子一块儿走。”

“这……行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拼了老命帮你们逃,至于能不能逃成就看你们的造化了。现在瞎子在我手上,这瞎子是他们的宝贝,也是我跟他们玩命的底牌。我已经想好了,人来了,你带上武器、干粮和钱,这些东西能带多少就带多少,越多越好,反正有车。”

高个特务:“我们都可以走。”

“都走,等于谁也走不了。带着瞎子走?他们没那么傻,不会同意的。你不给人家盼头,人家就不会给你盼头。到时你们走,我留在这儿,跟瞎子捆在一起,看他们还敢耍滑头。”

高个特务“扑通”跪下,说:“组长,那你往后……怎么办?”

“不成功便成仁,我就算给国尽忠了。只有这样,你们才有可能逃出去。我缠住他们两个小时,车开进大山,你们就算逃成了。”

“那边还有部队吗?”

“大部队没有了,总还有小部队吧。那里地形复杂,我儿子熟,只要一进山,你们就天高任鸟飞了。告诉我儿子,让他娶门亲,生个崽,我不想无后。”老哈指着眼前开阔的山谷,“他们要派车跟踪,我们这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量他们也不敢,没有车,光人是追不上你们的,就怕事先有埋伏,但我只给他们了一个半小时,等胖子下山,赶到县城,即使打电话,至少也要半个小时,然后只剩下一个小时,这么短时间要把部队从那边拉过来,还要去前面埋伏,几乎是不可能了。”

“组长,你真高明……”

“高明个屁!到头来还不是英雄气短,四面楚歌,失势的凤凰不如鸡啊,白白让我和两个儿子前赴后继,杀身成仁,为国捐躯,无非为了一个虚的信仰和主义……”

残缺不堪的门神,大睁着恶狠狠的眼睛。殿堂的门紧紧地关着,门缝里的几道细光,像刀片一样地切了进来。阿炳和司机被捆在一个大香炉脚上。两人都在极力挣扎着,但无济于事。香案上有电台,还散放着几只

外面传来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阿炳侧耳在听,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以至他被刺得呲牙咧嘴的。

突然,光亮像曝光一样骤然降临。

特务们一个个进门来,拿了就走。有人还不小心踩着两人,气得踢了他们一脚。

特务们提着纷纷往门口跑去……

金鲁生、安在天正在路边和几个解放军分析情况,一辆摩托车开过来,胖子跳了下来。

胖子一脸是血,衣不蔽体的,他扑进安在天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金鲁生看着胖子带回来的照片,沉吟道:“这人有点面熟啊。见过这个人吗?”

军官不假思索:“是张义安,就是刚被我们歼灭的那股国民残留部队的副官,公告上有他,所以你觉得面熟。他现在关在县城监狱。马上开公判大会,他要被毙的。”

金鲁生:“所以老哈要冒死救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单单只救他。”

一张临时画就的寺院草图,金鲁生指着草图:“根据胖子提供的情况,现在有武装的敌人是七个。我们先上去一辆车,带着张副官,寺院下方是开阔地,部队无法乘车上去,只有隐蔽在树林里……”

此时铁院长也赶来了,他沉吟道:“关键是阿炳看不见,很难有效地配合我们。”

军官:“你们中间有没有上海人?”

金鲁生:“安副处长就是。”

铁院长支吾着:“……他都不会使。”

金鲁生冷笑了一下:“他使得好的很,而且会说上海话。更重要的是,在关键时刻,阿炳只相信他,无条件地相信他……”

从监狱提出张副官,张副官戴着手铐,还有脚镣,同时被蒙着眼睛,塞住耳朵。几个战士将他绑在车的后座上。

安在天发动车子……

寺院门前,老哈放下望远镜,道:“来了。”

《暗算》第九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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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个特务问:“几个人?”

“现在还看不清楚。”

“有几辆车?”

“只有一辆,是吉普车。”

“看来他们没敢耍滑头。”

“小子,现在说这话还早。”

车子越来越近,肉眼都明显地可以看见车里的人了。

高个特务欣喜地说:“他们真就来了一个人……”

“就怕不止一个。”

高个特务讨好地:“瞎子在我们手上,量他们也不敢乱来。”

“明易挡,暗箭难防。放心,谁都不吃素!”

寺院越来越近了,几个特务的人头时隐时现。

安在天加大了油门。车子往前开去。

一声响!是老哈开了一,实际是鸣告。

车子开上寺院门前的空地,停下。

车停的位置与敌人大约有五十米左右。安在天下车来,他的手上缠了一根引绳。

高个特务:“你站住别动,再往前走,我就开了。”

安在天:“你们要的人和车我都送来了,我们的人呢?”

“你是什么人?”

“没看见嘛,我是司机,没我,车怎么开上来。”

“车上还有什么人?”

“你们要的张副官。”

“你放屁!我知道除了张副官之外还有人,让他们都下车!”

安在天转身上车。

“你要干什么?”

安在天又下车来:“你不交出我们的人,我也不会放了你们的人。废话都少说,这车里还有没有人,有胆子你下来看。”

“你不要命了,老子一打死你。”

安在天一扬手里的引绳:“你同时也打死了张副官。看见了没有?我手上的这根绳子只要轻轻一动,张副官即刻命赴黄泉。”

“你敢!”

“我不敢,想你也不敢,我们谁都不敢不要人了。”

“把张副官放下来!”

“那你把我的两个人也放出来。你现在起码还看得到张副官是个活人,我却连我的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虾有虾道,行有行规……”

老哈终于站了出来,他说:“是你先破了规矩,我叫你送车和人来,没叫你和我摆龙门阵……”

安在天:“你不要搞错了,我们现在不是做游戏,我们是在玩命,在赌博,规矩怎能只让你一个人来定。我来的目的就是要换人,我把你要的人和车带来了,可你连我们人的面都不让我见到,我们谁坏了规矩?”

“你把我们的人放下来……”

“你把我的人放出来!”

“我要不放呢?”

“很简单,那我也不放。你要搞明白,现在不光是我要人,你也想要人,你要的人在我手上,我要的人在你手上,我们彼此彼此。”

老哈松了口气:“你有什么条件?”

“你先把我的人放出来,让我见了,是死了还是活的。你不让我见到人,你从此就在我面前免开尊口。”

高个特务:“瞎子他们好着呢。”

“我要眼见为实。”安在天一顿引绳,“听着,我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真佛不烧香……告诉你,你们有时限,我们也有时限,我上来之前领导交代好的,如果我半个小时还不下山,我们的大部队就要冲上山来,到那时候,我看我们只有到阎王庙里去摆龙门阵了。”说着,他看了一眼手表。

老哈:“你先给我人。”

安在天:“你先让我见到我的人。”

高个特务插话,道:“别废话了,张副官是我们组长的公子,你要少了他一根毫……”话音未落,他被老哈狠狠地瞪了一眼,赶忙噤声。

安在天暗喜,他再次扬了扬手里的引绳,慢条斯理地说:“闹了半天,我送上来的人原来是贵公子呀?难怪你如此舍己救人,虎毒不食子。俗话说,近不过夫妻,亲不过父母,打在儿身,疼在心。张副官本来不日之就要被押赴刑场,接受人民的审判……”

老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打断安在天的话:“行了!我告诉你,人我可以给你见,但你别指望我们同时放人,让我儿子走掉了,我才能给你人。我说到做到,我留下来做人质,我是这一带的特务行动小组组长,我有电台,我有地下联络图,上面有你们要的全部潜伏特务的名单,对于你们,我的价值比我儿子大……”

“这个等见了人再谈。”

“你怎么保证?”

“我用我的命保证。”

两个特务把五花大绑的阿炳和司机带了过来,阿炳和司机的脑袋上都死死地抵着。阿炳和司机虽然被押了出来,但是还是留在门里。

见到阿炳的一刹那间,安在天不由地走上前一步。突然,他脚下响了一,溅起了土花儿。

《暗算》第九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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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哈吹了吹管,道:“别再往前走了,我儿子的命在你手上牵着呢!你上来想干什么?”

安在天:“我要好好看看,我的人有没有被你们打伤?”

高个特务:“没有,绝对没有。”

“你说没有没用,我要自己看。”

“看吧。”

“不到跟前我看不见。”安在天突然转为了上海话,“阿炳,我要仔细看你的左手,有没有被他们打伤了?”

这其实是为了试探对方有没有能听懂上海话的,结果证明特务们都不懂。

高个特务问:“你在说什么?”

安在天:“我在说上海话。我跟我们的同志说,我要仔细看看他的右手,有没有被你们打伤了,他的手可是我们的宝贝。”又要往前走。

老哈大喝一声:“不要再走了!”

安在天:“那我怎么才能看到他的右手呢?”

既然特务都听不懂上海话,安在天又对阿炳用上海话说:“阿炳,你不用怕,安同志是来救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照我说的去做。”

阿炳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话来,只有拼命点着头。

老哈还在犹豫。

安在天:“那只有你们把人带过来给我看了,我必须要看见他的右手,只要他的右手是好的,我马上就放了张副官,你们该上车的上车,该走的走。但如果他的右手坏了,对不起,我就不要他了,你们也别想要你们的人了。”

阿炳听见,吓得身子一阵乱颤。

安在天又用上海话说:“阿炳,安同志是骗他们的,我不会不要你的。”

阿炳慢慢安静了下来。

老哈气急败坏地:“他右手是好的……推出来给他看。”

阿炳被推了出来。

安在天:“你们绑着他,我怎么看得见他的手?”

老哈骂骂咧咧地对一特务说:“给这瞎子松绑。”

阿炳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特务抓起他的右手,举了起来。

安在天:“不行,我还是看不真切,我要看看他还能不能灵活地转动手指,这对我们很重要。”

老哈看了看怀表,急了,说:“你这个人,事咋这么多!”

安在天:“看不见他的手指,我只能不见棺材不掉泪。”

老哈骂了一句,对高个特务:“你带瞎子过去。”

高个特务一愣。

老哈一咬牙:“去!如果有诈,就一打死他。”

高个特务押着阿炳,往安在天身边走来。

老哈喊着:“千万不要给我耍花招,否则大家同归于尽。现在天下是你们的了,有的是好日子在后头过,不象我们,胜者王侯败者寇,活着也是行走肉。”

安在天:“乃正义之师,否则不可能得天下。历史从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蝼蚁尚且贪生,天地之下,何况人鲜活的生命!我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老哈咬咬牙,道:“来世吧!手上的血多了,再擦也擦不干净!”

高个特务押着阿炳过来,他听着老哈和安在天的对话,几乎崩溃了,神情恍惚起来。

高个特务押着阿炳越来越近了。

老哈等人把口都对准了这边。

安在天跟真的似地说:“阿炳,你把右手动给我看看。”

阿炳把右手伸出来,动了动。

高个特务:“……看见了吧,是好的。”

安在天:“我还是看不清手指头。”

高个特务又把阿炳往前带了几步,这样离安在天已经相当近了。

安在天:“阿炳,转动一下手指头。”

阿炳听话地转动了一下手指。

安在天用上海话说:“阿炳,听见我喊就趴下。”说完,又转对老哈,“我看清楚了,他手指头是好的,我可以放人了。”

老哈暗自一喜。

安在天用上海话喊:“阿炳,趴下!”他抬手就是一,子弹正中高个特务的眉心。

安在天一把拽过阿炳,把他压在自己的身子底下,掏出来,连连射击。

老哈忽然一摆手,叫他的人停止还击。

女特务大叫了一声:“组长!”

老哈潸然泪下,道:“我儿子在人家手里。”

女特务:“我们还有一个人质……”

老哈:“那个司机,不管用的……你们逃吧。”

女特务:“要走一起走!”

老哈一狠心,道:“好,那我们就一起杀身成仁!”说完,他举起双,对着几个特务一阵点射。对方始料不及,被他全部打死。

安在天利用这个空档,将阿炳迅速转移到吉普车的后面。引绳掉在地上,实际上是个幌子。

《暗算》第九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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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哈杀红了眼,他突然把对准了自己,大叫了一声:“儿呀,我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先走了!”

吉普车里,张副官被塞着巾的嘴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嗥叫。

司机从寺院门里爬了出来……

寺院门前,散着特务七零八落的体……

老哈死不瞑目的眼睛……

安在天打开张副官眼睛上的蒙布,他却死死地用手捂住脸,不愿看见外面的一切……

自此,潜伏在701周围的特务被一网打尽了,那个张副官几度自杀未遂,终于在二十天以后被人民政府就地正法。

安在天带阿炳去了县城边上那家玉器店,买到一块玉。他希望,劫后余生的阿炳从此和林小芳过上幸福的生活。

晚了,胖子送安在天出门,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安在天回身说:“回去,我又不是阿炳,不用你照顾。”

胖子:“安同志……你还是住回来吧,你不在,我心里慌。”

安在天笑了:“没有哪一个爹能陪自己的儿女一辈子,何况我跟阿炳,我们是同志加兄弟。你要相信林小芳同志,她现在就等于是你的兄嫂,长嫂如母。过日子免不了锅碗瓢盆,磕磕碰碰的,你也得时常提醒点阿炳,以后别再那么任,毕竟是有人的人了。”

胖子“嗳”了一声。

灯光下,玉佩戴在林小芳雪白的脖子上,她躺在床上,微微闭着双眼。阿炳爬到她身边,正俯首好像要亲吻她的身体……

林小芳的鼻息急促起来,身体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等待着某一时刻的来临。

阿炳把头贴在了林小芳的肚子上。林小芳纳闷地睁开眼,看见阿炳的耳朵正贴着她的肚皮慢慢在动……

林小芳惊问道:“你在干吗?”

阿炳抬过身,呵呵地笑了,他说:“我在听……”

“听什么?”

“村里人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睡了觉,女人的肚子里就会有小孩……”

“那你听见有小孩吗?”

阿炳认真地说:“好像有一个……”

林小芳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

“笑你!……想不到你还是个急子,结婚才几天就想当爸了。”

“我当爸了,我就当了……”

林小芳轻柔地:“会的,等着,会有这么一天的,有孩子管你叫爸,管我叫。”

“我们生了孩子就回乌镇去,我要让村里人好好看看,他们都说我这辈子不会生孩子的,我就生给他们看……”

林小芳抱住了阿炳的头……

正如安在天在乌镇发现阿炳并且改变了他命运一样,林小芳的出现再次修正了他人生的轨迹。林小芳并不漂亮,待人接物也谈不上贤慧,但她有足够的心和耐心。在她无怨无悔、日复一日的关下,阿炳的穿戴越来越整洁,面越来越干净而有活力。阿炳正在享受他一生中最惬意的岁月。

卫连空地上,金鲁生和另一个人正在摔跤,厮打在一起,引起周围不少人观战,大家都加油呐喊着。

阿炳拄着拐杖,戴着墨镜,像个首长似地坐在正中的座位上,他翘着二郎,笑呵呵地看着,指指点点,旁边胖子给他端着茶杯……

金鲁生赢了,将对方打趴在地。

阿炳翘起大拇指……随后他一扬手,命令胖子把搁在一旁的酒壶,恭敬地给金鲁生双手捧了过去……

目前,阿炳的工作就是来机房等同事“出险”,他来“排险”,但这种情况着实不多,因此他又学会了串门。他去最多的地方是金鲁生那里,听他们练、唱歌、比武、打闹,高兴时也会和他们玩玩老一套的“听力游戏”。

同样一个风平树静、月光如水的夜晚。

新房静悄无声,窗户上的“喜”字已经卷了一个边角,皎洁的月光从窗外进来,照见阿炳如前一样,正趴在林小芳的肚子上,专心地听着。

林小芳好像睡着了,一动不动的……

阿炳听着林小芳的肚子,如痴如狂。

县城没有了往日肃穆的气氛,街上几乎看不见有解放军的巡逻部队了,墙上也没有了耸人的公告。小贩们高声吆喝着买卖,有老人凑在一起聊天、打麻将,几个妇女抱着孩子说东道西,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和平的珍贵和美好。

昔日的小理发店,如今成了一家新华书店。

大街上,停着一辆吉普车。车上没有持卫,只有司机和胖子。显然,他们在等人。

小巷里,林小芳一手拉着阿炳,一手掂着一大摞中草,神情郁闷地从一家写有“祖传中医”字样的私人诊所出来……

车里,透过胖子的视线,看见林小芳拉着阿炳从小巷里拐了出来,向车这边走来。林小芳把外衣罩在了中上,外人看不出她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暗算》第九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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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子架在火上,上面还盖了一层纸,发出“噗噗”熬中的声音。胖子手拿一把蒲扇,扇着火。

屋子里,林小芳捏着阿炳的鼻子,强迫他喝下中,阿炳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林小芳看着阿炳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阿炳终于受不住,他奋力挣脱开林小芳,把嘴里的中都吐了出来。林小芳刚要劝,阿炳已经从她手里夺过碗,一下子摔在地上。

瓷碗碎了,褐汁流了一地。

阿炳喊着:“这是毒!林小芳,你想害死我……你不安好心,你是坏人……你和胖子都是坏人,我不喝毒,我不想被你们害死……我要去告诉安同志……我要报告给金同志……”

胖子跑了过来,胆怯地站在一旁。

林小芳无奈地说:“好了好了,阿炳,你不想喝咱们就不喝了。良苦口利于病,是苦点儿,但绝对没有毒,我先喝一口好不好?”

阿炳:“让胖子也先喝一口!”

林小芳答应着,小心地擦去阿炳嘴角的汁。

安在天进来,他回身将门关上,笑了笑:“你们小俩口吵架也不知道关门,叫外人听见影响多不好,阿炳可是我们701的英雄。”

阿炳委屈地喊了一声:“安同志”。

安在天见到地上摔碎的碗,惊诧地问:“怎么,阿炳生病了?”

林小芳支吾着:“也没有,主要是考虑他前一段工作太辛苦,又受了特务的惊吓,所以找郎中抓了一些补,给他恢复恢复元气。没关系,他实在不愿意喝就算了。”

安在天转过来劝阿炳:“阿炳,小芳可是好意,她是护士,知道怎么照顾好你。该喝的就得喝,有病不讳医,她是你的人,怎么会害你呢?”

阿炳平静下来:“好的,我听安同志的……拿来!”

胖子:“都被你倒了,新的还没熬好呢!”

安在天:“等熬好了就端给他喝。阿炳,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什么吗?”

阿炳和林小芳端坐在沙发上,听着。

安在天坐在他们对面,念着一封信:“吾儿阿炳、吾媳小芳:寄来的钱收到。我身体无恙,衣食无忧,请勿牵挂。你二人均为国家干部,须努力工作,积极进步,为祖国人民多作贡献,为家乡争气争光。”

阿炳嘴里嘀咕着:“一定的,一定的。”

安在天问:“乌镇有专门代写书信的先生吧?”

阿炳:“有,就在祠堂口,写一封信管他一顿饭。”

安在天继续念信:“小芳吾媳身体好吗?我无甚奢求,只望你们夫妻恩,早生贵子。若有得子之喜,务必尽早告知,母亲好作带孙子的准备。祝身体健康、工作进步!母亲。”

阿炳连连点头,林小芳也一副受感动的样子。

安在天把信递给阿炳:“念完了,你收好吧。其实你母亲在信里,中心意思就两句话,寄的钱收到了,希望你们身体健康、工作进步、早生贵子。”

林小芳替阿炳收了过来,羞涩地说:“……那你们说话,我上班去了。”说完出去。

阿炳:“上次我电话上说,早生儿子早享福……”

安在天大笑道:“你自己的福还没享,就想享儿子的福了。生的要是闺女呢?”

阿炳认真地:“小芳说,我们会有儿子的……”

“好,等你生了儿子,可要认我做干爹。”

“好的,听安同志的,认你做干爹。”

又是一个雨夜。

新房的感觉已经荡然不存,贴在窗户上的大红双“喜”字,早已失去了原有的颜

阿炳躺在床上听着收音机,似乎是他喜欢的评弹之类,他翘着脚,脚丫子一动一动的……

林小芳扶起阿炳,递给他一碗,动作上像是例行公事。阿炳一仰脖,喝了下去,似乎也早已成为一种惯,喝完将碗还给林小芳。

林小芳把碗放好,上了床,阿炳似乎早在等待之中,她一上床,他就又要趴在她的肚子上。

林小芳面无表情地,轻轻推开他:“听什么,还没呢。”

阿炳不高兴了,说:“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

“我不知道,我还要问你呢。”

“问我干什么?是你的肚子又不是我的肚子……”

林小芳:“把收音机关了吧,睡觉。”便关了灯,睡下。

阿炳关了收音机,却没有睡下。他坐在黑暗之中,冷不丁地说:“只有做亏心事的人才没有子孙……断子绝孙……我没有做过亏心事……我也没有……我要孩子……你要是不给我生孩子,我就不要你了……我要休掉你,我要另外找一个……我要安同志再给我介绍一个……”

林小芳静静地听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暗算》第九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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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道闪电掠过,她默默地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