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代表 /宋向阳
三脚踢不出屁来的的二喜当上村民代表了，这事儿在村里可成了新闻焦点，人们都在议论。
二喜却比从前更蔫了，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去小卖部买酱油，王大脑袋问，知道啥叫代表不？
二喜拎起酱油瓶子就走。
杏花嫂子说，还没给钱呢。
二喜的脸跟火烧云似的，在口袋里鼓捣半天，才掏出钱来，汗都下来了。
杏花又说，代表，咱村大街都快堆成垃圾场啦，你得反映反映。
二喜嗯了一声，便快步逃走了。
王大脑袋摇摇头，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哪，二喜要没他哥当书记，能选上代表？
杏花说，二喜可是地道的老实人啊。你比鬼还精，人家能让你当代表？难道缺捣乱的不成？
这天早晨，村书记大喜来到支部办公室，在大喇叭里广播了一通，打开抽屉，取出一条代客烟，夹在胳肢窝里，大摇大摆地上了小车往家赶。路上碰见了二喜，他停下车，把兄弟招呼上来。
大喜说，吃完饭别去建筑队了，开代表会。
二喜嗯了一声，咳嗽。
大喜问，感冒了？
二喜说，没有。
大喜又问，有事儿？
二喜说，群众反映大街上乱扔垃圾……
大喜往车外吐了一口痰，说，你呀，给个棒槌就当针（真）。记住，开会时少说话！
二喜怯怯地看看大哥，说，知道了。
上午，支部办公室里聚集了很多代表。大喜说，各位新代表，你们的责任重于泰山哪，有啥好建议该说就说。
大喜的小舅子旺财说，咱村在两委会的正确领导下，工作很出色嘛。接着，大喜的老叔又说，大喜致富不忘乡亲，昨天给孤寡老人王疤瘌送去了一袋白面。二喜猫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脸憋得跟紫茄子似的，想，王疤瘌的十只大公鸡都让哥拿去送礼，一袋面才值几个钱？
这时，退伍军人李顺说，村街道该组织人打扫了。
大喜的脸阴下来，说，讨论结束！现在学习文件。
李顺站起来，说，咱还要不要民主？
大喜拍了一下桌子，说，今天的议程还很多，有事儿会后交流。
李顺气哄哄地走了。
二喜心里很不是滋味，趴在了桌子上。
大喜说，李顺选举没成功，处处找茬，没门儿！
会议很快结束了。
二喜到哥哥家串门。
大喜说，过两天要讨论建小学校的事，得村民代表表决，我活动活动，一定把工程拿到手。
二喜咽了一口吐沫，说，哥，你又不缺活计，非得干吗？
大喜吃了一惊，说，废话！我堂堂村支书，活计让别人揽去，丢不丢人？
二喜又说，老百姓都说你那啥，这村官干脆别当了……
大喜搡了他一把，说，你是不是我兄弟？
二喜说，还有人说我是傀儡代表。
大喜说，傀儡又咋着？柳树村就是我的天下，谁管得着？
二喜蔫蔫地走了。路上，他碰见了老党员青山。青山说，你这个村民代表，究竟想代表啥呦？
回到家，他连饭都没吃。
半个月后，村民代表又聚集到了一起。乡里的主要领导也来了。关于工程由谁来承包的问题，大家展开了讨论。
旺财说，就让大喜干吧。
大喜的老叔说，是啊，咱村的建筑队能干，哪能找外人？
大喜说，为了给乡亲们干点儿事，承包费再低我也干！
李顺却一脸严肃地说，工程关系到孩子们的安全，是大事！应该公开招标！
乡长说，李顺代表的话有道理，大喜同志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既然各位代表都在，就表决一下嘛。
二喜的心腾腾直跳，象揣了一个兔子。他不安地寻思，以哥的脾气，不赚钱，他能干吗？
大喜说，那就举手表决吧。
乡长说，不，今天投票表决。
大喜说，都一样嘛。
乡长说，不一样。
李顺说，这才是民主！
于是，办公室隔壁的房子变成了秘密投票点，代表们每人发了一张抽烟纸。
该二喜了。他的心里跟猫叼似的，低着头进去了。
投票很快结束了。大喜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气得呼呼直喘。二喜偷偷地背过身去，擦了一下眼角，呼吸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