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子·祛蔽》翻译

题注

“惟民食为命,王政之所先”,刘基认为民以食为天,农业生产是国计民生须臾不可荒废的根本事业,因此君主不可只见兵不见农,把军队凌驾于农业生产之上,而应兵农并重,将二者置于同样重要的地位,如此方能增强国力。这里兵的作用不是保卫封建皇朝,而是保卫农耕。这一观点,道前人所未道,意味深长,充分体现了刘伯温的民本主义立场。

原文

瓠里子之艾①,谓其大夫②曰:“日③,君之左服(古代一车驾四马,两侧的两匹叫“骖”;中间的两匹叫“服”)病,兽人④曰:‘得生马之血以饮之,可起也。’君之圉人⑤使求仆(古代谦称“我”)之骖,仆难,未与也。”大夫曰:“杀马以活马,非人情也,夫何敢?”瓠里子曰:“仆亦窃有疑焉。虽然,亦既知君之心矣,愿因而有所请。仆闻有国者,必以农耕而兵战也(兵民结合)。农与兵,孰非君之民哉?故兵不足,则农无以为卫;农不足,则兵无以为食。兵之与农,犹足与手,不可以独无也。今君之兵暴(欺凌、残害)于农,而君不禁;农与兵有讼(打官司),则农必左(彼时尚右,故“左”字可视为见外,当外人看待),耕者困矣。是见手而不见足也!今君之圉人,见君之不可无服,而不见仆之不可无骖也。昔者陈胡公之元妃大姬好舞⑥,于是宛丘⑦之人皆拔其桑而植柳(意指无法养蚕,耽误了农业的桑蚕业,进而影响整个国家的衣服供给,及国家农业税赋)。仆窃为君畏之(指重兵轻农)!”

点评:瓠里子先设圈套,引大夫言“杀马以活马,非人情也”,而后将话题顺延至“兵民”,论说两者于国家而言,犹如人之手足,缺一不可,若偏执一端,顾此失彼,就国策而言,便是失当的。

【注释】

①瓠里子之艾:瓠里子走到艾国。瓠里子,文中虚拟人物。艾,商朝时诸侯国,位于今江西省修水附近。

②大夫:古代官名,西周以后的诸侯国中,国君下有卿、大夫十三级,“大夫”世袭,且有封地。

③日:往日、从前。

④兽人:《周礼》官名,掌管有关狩猎和供献兽物的官。

⑤圉(yǔ)人:《周礼》官名,掌管养马放牧等事,亦以泛称养马的人。

⑥昔老陈胡公之元妃大姬好舞:过去陈国开国国君陈胡公的嫡妻大姬喜欢舞蹈。陈胡公,也称“胡公满”或“虞胡公”,妫姓名满,周朝诸侯陈国开国国君。元妃,国君或诸侯的嫡妻。大姬,周武王的长女,陈胡公妫满的妻子。

⑦宛丘:古地名,为春秋时陈国国都。

参考译文

瓠里子到了艾邑,对那里的大夫说:“从前,您的左服马生病了,掌管有关狩猎和供献兽物的官说:‘让它饮活马的血就能治好。’您的养马人派人来要我的骖马,我感到很为难,就没有给他。”大夫说:“用杀死马来救活马(的办法),不合人之常情,他怎么敢这样做呢?”瓠里子说:“我私下里也怀疑这种做法。既然这样,我已经明白您的心思,希望趁此机会向您请教一些问题。我听说治国者必定依靠农民耕种士兵打仗。农民和士兵哪个不是您的百姓呢?因此兵力不足,农民就得不到保护;农耕不足,士兵就无法得到给养。士兵和农民,犹如一个人的手和脚,哪个也缺少不得。如今您的士兵欺凌农民,而您却不加以阻止;农民和士兵发生纠纷,那么农民就必定被当外人看待,耕田的人困窘了。这是只看到手而看不到脚的作用。现在您的养马人,只看到您的马车不能没有左服马,却看不到我的马车也不能没有骖马。从前陈胡公的嫡妻大姬喜欢舞蹈,于是宛丘一带的百姓都拔掉桑树而栽种柳树。我私下担心您也会这样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