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

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近八个年头了,这八年之间对于父亲的思念没有一天的是停止的。这种思念不像是暴风雨来得急,去得快,它就像高山脚下流淌的小溪虽缓慢,看似波澜不惊,内心却一直涌动。老早就想写文字记录对于父亲的回忆,记录父亲的一言一行,因为我怕时间过得太快,我也慢慢变老,对于父亲的某些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模糊。但是平日工作太过繁忙,孩子也在一边绕膝,所以一直抽不出空来写下这些文字。但是昨日的梦里我又梦到了父亲,梦里我牵着父亲的手闲逛,醒来泪水沾湿衣襟。

记忆中我的父亲好像从来没有年轻的样子,从我有记忆开始,父亲就留着寸头,没有病的时候父亲中等身材,并不是很高。但是父亲在我眼中是一个很好看的中年人。由于常年在外工作父亲的皮肤是黝黑的,额头上总是有几道岁月留给他的痕迹。他有着一双深邃的双眼皮的眼睛。鼻子呢,也是高高的。小的时候我记得父亲每次刮胡子都是用肥皂把自己的嘴巴打湿,然后拿着一个有年代感的红色塑料镜子,用薄薄的刀片仔细地刮着那并不茂盛的胡子。我的父亲从不在意穿着,母亲给他买什么就穿什么,甚至很长时间都不会买新衣服,一件短袖都会穿很多年。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朴素,不拘小节的父亲庇护了我们二十多年,给了我们一个很温暖的家。小时候的记忆,父亲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也不是和我们很亲近。所以在我20岁工作之前我和父亲是很少沟通的。但是父亲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和别人红过脸,吵过架,每个人提起父亲都是老实本分,和任何人都很和善。

我的父亲很勤劳。在我有记忆起,父亲和母亲就做着卖水果的小生意,他们是闲不住的人,这一干就是一辈子。在最后父亲得了病化疗间隙,他还是在集市上卖水果,每天搬着笨重的箱子。记得父亲每天清晨天不亮就会装车,冬天冒着寒风,忍着低温,夏天即使汗如雨下也从不间断。就算刮风下雨,就算大雪纷飞,好像父亲和母亲也从来不会生病,因为他们真的没有休息过一天。虽然父亲平时生活很节俭,但是对于我们子女的要求却从来没有拒绝过,吃穿从来没有让我羡慕过别人。在我9岁那年,我家盖了新房子。儿时的我只有住新房的快乐,丝毫不知道新房盖起来耗费了父母多少心血。记得盖这房子花了五万块钱,我只知道父亲当时借了账,才把新房子盖起来。在那之后,我家半年没有买肉吃,终于在父母的辛勤工作下半年就把借别人的钱全部还清了。就这样他们任劳任怨,供出了两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

后来,我大学毕业去了北京工作。也许是长大懂事了,也许是离开家对父母的思念更深了,我时常会给母亲打电话,偶尔父亲会接过去聊两句,但是说两句他就会把电话还给母亲。现在想想,如果知道父亲这么早就离开了我,为什么不和父亲多说几句话呢?哪怕是一句别太累,多歇歇,也会让我有所安慰吧。

到北京工作的第三年,我半夜接到了姐姐的信息。信息里告诉我父亲可能得的是肺癌。看到这两个字的瞬间我的眼泪决堤了。我做梦都不会想到我的父亲会得癌症。是啊,父亲抽烟,咳嗽很长时间了,家里人催促他去医院查查,他总是不放在心上。父亲是刚强的,一点小病小痛在他看来不算什么,挺一挺就过去了。这次实在咳嗽时间太长,太严重了,他自己挺不了了才去县医院检查。可没想这一查就是如此要人命的癌症。我时常后悔,如果早点劝父亲戒烟呢,如果早点带父亲去检查身体呢?后来姐姐告诉我进一步检查医生告诉他们父亲只有三个月的寿命,我听了感觉天塌了下来。

记得父亲入院进行第一次化疗,我从北京直接赶到医院,第一眼看到父亲因咳嗽发肿的脸,我忍不住哭了,哽咽着说,怎么脸肿成这样了?父亲非常坚强、乐观地安慰我,没事,这已经好多啦。我背对着父亲默默哭泣,为什么要让一个平时与人为善,乐观,勤劳的人受这样的痛苦?就这样,父亲进行了第一次化疗后,脸竟然奇迹般地消肿了,也不咳嗽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好像回到了生病前。我多想父亲就这样,一直好下去,一直陪伴我们。可是姐姐告诉我,父亲不会真的好起来,只会一次次接受化疗,身体一点点虚弱下去,直到化疗也无济于事!听到姐姐的话我仿佛听到晴天霹雳一般!我不想父亲就这样离开我们,可是每个人都无能为力!

父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经常喊头痛。肺癌脑转移,当医生给我们下达这个结论后,我们一家人都崩溃了,我们多想留住父亲。就这样,父亲接受了开颅手术,那次手术进行了六七个小时。我们一家人也在手术室外忐忑地等了六七个小时。手术很成功,切除了癌细胞,可是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明白这只不过是暂时留住了父亲。父亲每次都恢复的很快,在化疗和手术期间从来没喊过痛,甚至经常安慰我们没事,看爸爸一点事没有。我的父亲就是这样坚强、乐观,所以硬是从死神手里多要了三年的生命。我想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父亲这样的挺劲儿。

父亲不单自己坚强,乐观,他还牵挂着我们。我生孩子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从保定赶到唐山,陪着这个最小的女儿度过人生第一次大手术,我清楚地记得当我被手术床推着进剖腹产手术室时,父亲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别怕,你看爸爸都做了开颅这么大的手术都没事!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父亲给我的安慰,我记得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就流下了眼泪,不仅为我自己,更为我伟大而又坚强的父亲!手术后,我又看到了父亲乐呵呵的脸庞,我再一次流下了眼泪。

后来,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化疗也救不了他了。最后的几天,父亲处于昏迷状态,好在没有什么痛苦。也许,父亲是痛的,只不过他把痛藏在了心里。

人的一生有很多遗憾,我的遗憾是没有好好陪父亲好好说说话,没有带父亲去更远的地方去看一看,没有让父亲看到我现在的生活。爸爸,有机会再来女儿的梦里吧,再来和女儿说说话。

内容推荐

【下一页】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