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中国

午后,阳光跃入窗,温暖了书房内的空气,继而于桌上安静流淌,倾泻而下,四处蔓延,触到了通往小院的玻璃门。透过擦拭干净的玻璃门,我忽然望见小院里一片亮眼的色彩。

闲来无事,不如到庭院里去走走吧。

起身,推开那道玻璃屏障,院内的空气接触到鼻尖,变得亲切而鲜活起来。紫色的小雏菊开得热烈,美艳的龙吐珠摇曳着花蕊,浅粉的格桑花在清风中微微欠身……等等,为什么格桑花的下部多了一片矮矮小小的浅绿?

原来是一片不知何时长出的三叶草。它们挤满了花盆下部的土壤,仰着浅绿色的,还带着一点点白色绒毛的头,在稀疏的格桑花梗下面突兀地塑出了一片又密又矮的绿。这可不行,拔掉它们吧。我伸出手,想拽起一串浅绿。“这可不行,留下它们吧。”外婆温柔但有力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行动。”这些杂草长在这里太难看了,不拔掉,留着做什么呢?”我不解。“它们呀,可不是什么杂草。它们叫醡浆草,是一种中药。”什么?这样不起眼的路边小草还可以治病?我回到书房,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与中药相关的书籍。 

仔细一找,还真有记载:《本草纲目》曰:“此小草三叶酸也,其味如醋,与灯笼草之酸浆,名同物异……捣敷汤火蛇蝎伤。”

而在现代的《中国药植图鉴》中也有记载,其功效:“用红糖混煎服,治流火(丝虫病初期)。”

没想到,看似平凡的小草竟也有如此大的作用!我又随手翻了翻书本,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三七。

我记得它,院子角落的葡萄架上,懒洋洋地趴着几缕细藤,外婆告诉我,那就是三七。

《本草纲目》记载:“止血散血定痛,金刃箭伤,跌扑杖疮,血出不止者,嚼烂涂,或为未掺之,其血即止。”

不错,外婆说过三七可以治跌打损伤。可文末的配图却与小院中三七的模样大相径庭。图上的三七又名田七,长着光滑的茎,掌状复叶,顶部结有红色果实。而小院中的三七为藤状,攀附在葡萄粗壮的枝干上,叶片光滑呈桃形,藤上结着表面坑坑洼洼的褐色果实。难不成院里那株不是三七?我又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了百度。经过一番查找之后,我终于知道了院中植物的“真实身份”,它确为三七,不过是三七中的“藤三七”,虽同名“三七”,它们却是有不同之处的。藤三七同样可以活血化瘀,但相较于前面提到的田七,味道更为甘甜。藤三七的果实表皮是泥土一样的褐色,十分普通,更谈不上什么“美丽”,切开后里面却是翡翠般无暇的绿色,看似平凡的它,内心竟蕴藏宝藏。再翻翻图鉴,还有许多中草药植物都长得毫不起眼,平凡无奇,并不引人注目,它们是如何在历史长河中被中国人发掘出宝贵的药用价值的呢?

于是便想到了前人与草药的故事。上古时期神农氏尝遍百草,发明了医药,这是中药在中国历史舞台上的初次亮相。后来又有李时珍潜心研究,结合八百余部医药及学术书籍与自身实践经验,历时27年编成《本草纲目》。这部鸿篇巨制的背后,是李时珍耗费27年光阴,觅遍百草,寻尽千药,在无数个静寂的夜晚笔耕不辍的艰辛付出。一花一叶含医理,一字一句凝赤心。而在李时珍前后,又有千千万万位衣染药香的研究者,在长满草药的路上,一路奔波,一路探索,默默无闻,宠辱不惊,不求功名利禄,只为悬壶济世。

或许,他们早已化身为了中药植中的一员吧。一样默默,一样淡泊,却又一样珍贵,一样独一无二。 中药植多以根茎入药,譬如三七,便是因为根中蕴含了这株植物的精魂。而中国人的精魂同样融在了中华文化的根中,体现在中药上,由一代代的中医药研究者们用毕生心血去守护它,发扬它。

五千载风雨,五千载岁月,凝聚中华文化之根,于平凡中伟大,于静默中响亮,于朴素中辉煌。

走出书房,醡浆草在阳光下罩上浅金,轻轻向我点头,藤三七环抱着葡萄架,睡得正香,桃型的叶子在风中颤动,仿佛梦呓。我忽然发现,其实朴实的它们也很美。微风拂过,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一个个模糊的身影,俯身在植物旁与它们轻声交谈,聆听植物的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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