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9

有几个人为了礼貌,回到客厅来坐了一刻功夫,大家都吃过东西,大家都要走了。当人们找维尔第埃的时候,他已经走了。青年姑都在大发脾气,因为她们只看见他消逝了的背影。冈巴尔东并不等奥克达夫,同医生一道走了。他为了问明他是否真正没有希望了,把医生留在楼梯口。

在喝茶的时候,有一盏灯熄了,发出一种腻人的油味,另一盏灯的灯芯也在冒烟,它以一种愁惨的光照着屋子,以致连瓦勃尔一家人都站了起来,尽管若塞朗太太尽量殷勤地招待他们。奥克达夫走在他们前面,先到了前厅。他在那里感到惊讶的是,特鲁布洛拿着帽子以后,突然不见了,他大约向厨房的过道那个方向走去了。

“喂,他要往哪里去?他从便梯下去了!”青年人喃喃地说。

但他并不去深究这件事,因为瓦勒丽正在那里找她的中国纱巾。德奥菲尔和奥古斯特两兄弟并不注意她就下楼去了。年轻人找到了那纱巾,并以在女福商店替美貌的女顾主服务的、那种令人喜悦的态度交给她。她望了他一眼。他相信她的眼睛在盯着他的时候,是发出了一种热情的火焰的。

“先生,你太好了!”她简单地说。

最后才走的宇塞尔太太,对他们俩发出一种柔和而又谨慎的微笑。当这位很兴奋的奥克达夫回到他的冷清清的房间以后,他对着镜子自己照了一回。的确,他可以冒险试一试!

若塞朗太太在穿过荒凉的房间的时候,一句话不说,在那里走来走去,仿佛受了什么暴风雨的打击似的。她粗暴地关上钢琴,熄了灯。随后她从餐厅走过的时候,又吹熄了那些蜡烛,她使用的气是那么猛烈,使得那挂烛的铜架都摇动起来。看见桌子上的东西给吃得光,那些空盘空杯都乱七八糟地摆着,她的气越发大了。她向四方转动,她以可怕的目光,看着那吃完点心的焦壳,静静地坐在那里的、她的女儿荷尔丹丝。

,你又在自寻烦恼了,”女儿说,“这回又不行么?……我么,我很满意,他在替她买衬衣,要打发她走了。”

母亲耸了一下肩头。

“喂,”女儿又说,“你认为这还不足以证明什么吗?好的,你走你的路,我行我的道……啊!这块蛋糕,真是坏透了!他们的胃口真好,能够装下这样肮脏的东西!”

被他女人的茶会弄得疲力竭的若塞朗先生,坐在椅子上舒展了一下。但他怕碰见人,他怕若塞朗太太在盛怒之下不会饶他。巴什拉和格兰坐在荷尔丹丝后面的桌子跟前,他便走到他们那边去。舅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一瓶烧酒,他想起他的二十法郎,带着苦痛的心情,把那瓶酒都喝光了。

“我并不是为了钱,”他对他姨侄一再说,“我是为了那种态度……你知道,我是怎样和女人们相处的。我愿意把我的衬衫给她们,但我不愿意她们向我要……只要她们一向我要,我就会生气,我就一个钱也不给她们。”

因为他的妹妹又再向他提起他的诺言,他于是说:

“别说了吧,艾洛诺尔!我知道我对于小女孩子应尽的义务……但是你瞧,女人们一开口向我要,我的脾气就不能不发作了。我永远没有留下一个女人,是不是?格兰……再说,真的,大家对我表示的也并不怎么关心!雷昂就不屑于来祝贺我的生日!”

若塞朗太太又走动起来,两个拳头在起痉挛。真的,还有这个雷昂,他答应了要回来,结果也和别人一样把她扔掉了。你瞧,又是一个为了他妹妹们的婚事,连一个晚上也不肯牺牲的人!她发现花瓶后面还掉有一小块点心,她就把它拾起来放在屉里。这时,贝尔特去放了萨都南,并且把他带了来,她叫他安静下去。但是他还在发怒,他以一种不信任的眼光四下搜寻,象一只被关了好久的狗在发狂似的。

“你说他多傻!”贝尔特说,“他以为我刚才已经和人结婚了!他在找我的丈夫!喂,我的可怜的萨都南,你可以找呀……我已经告诉你,事情不成了!你很知道,一辈子也不成了。”

若塞朗太太大笑起来:

“我可以向你发誓,当我亲自缚着他的爪子的时候,事情没有不成的。这里还有一个人是要替别人付款的……是的,是的,若塞朗先生,你盯着我,故意装着不懂的样子也没有用:这段婚姻会成功的。如果这件事会使你不高兴,我们也不需要你……听见了么,贝尔特,这个人你是随便就可以弄到手的。”

萨都南表示出没有听见的样子,他坐在桌子下面。青年姑向母亲示意,要她注意他。若塞朗太太却作了个手势,仿佛向人声明,她打算要把他弄到别的地方去。贝尔特低声说:

“难道就决定选瓦勃尔先生么?啊!对我说来,反正都一样……不过,请你告诉我,你没有给我留下一块火面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