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早

每天早上,已经退休的高局长都要到巷口那家早点铺去“过早。”他总是大声和人打招呼,而且一会儿站起来找老板娘给他加点辣酱,一会儿走过去请掌勺的师傅给他碗里加点汤水,希望能惊动老部下或者老熟人,过来跟他热乎热乎,最好是顺带着把“过早”的钱帮他付了。当人家亲热地跟他搭腔,并抢先帮他付钱,高局长就觉得自己虽然下台了,却仍然活得很有面子,于是兴奋得满脸放光。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跟他搭腔帮他付钱的人越来越少。连曾在他手下开过车的万三,也对他视而不见。高局长就慢慢地吃,一会儿去弄点辣酱,一会儿去加点汤水,希望能等个人过来帮他付钱。所以他总是来得最早,放碗却最晚。自己掏钱时,他的表情就特别难堪,手也哆嗦得厉害。

没过多久,万三又突然对高局长亲热起来了,每次过早时,都要特意走过去,眉开眼笑恭恭敬敬地跟高局长打招呼,还帮他付钱。高局长马上又由霜打的茄子变成了返青的麦苗,脸上放光,眼里溢彩。

老板娘觉得奇怪,瞅个机会问万三:“你是不是想求他,帮你下岗的老婆安排工作?”万三摇头说:“他若是还有这能耐,那么多的人装着没看见他?”老板娘问:“那你怎么还要帮他付钱?觉得他可怜?”

万三笑了笑,说:“是他老伴可怜他。那天他老伴找到我,说老头子出来过早,没人帮他付钱,回去就唉声叹气怄上好半天。她怕他怄病了,就悄悄塞给我两百块钱,求我每天过早时,都过去跟她老头子说几句话,顺便把钱给他付了。为这,她还往我家里送了不少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