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翼之梦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庄周化为蝶,庄周之大幸也;蝶化为庄周,蝶之大不幸。

——题记 

山那边的晚霞愈发绚烂了,太阳渐渐收起那无数道金光,恋恋不舍地望着这多姿多彩的人间。

一只蝴蝶轻盈地飞过山川,越过原野,飞向那一片繁华的灯火。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她暗叫不好,连忙加速飞向不远处的村子。豆大的雨珠不断滴落在树叶上,“啪嗒”一声,一根树枝落在了石砖上。蝶一个激灵,被砸到翅膀,痛得她吸了一大口气。蝴蝶摇摇晃晃地飞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坠落。

她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落在一个名叫庄周的少年窗前。庄周放下手中的笔,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他的心莫名地揪成了一团。那片残缺的翅啊,在遍体的天湖蓝中,唯有那一处泛着乳白色的光,口像一条美丽的弧线,凝固在她的身上。

忽然一大片刺眼的阳光拢住蝴蝶娇小的身体,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天亮了。风铃被摇响,奏出轻灵中的悦耳,留下浑厚里的激荡。那只受伤的蝴蝶不见了。庄周兀自叹了一口气,却感觉身体被抽空,正难受着,他忽然腾空而起!

一双透明的羽翼嵌在了他的双肩,庄周变成了一只蝴蝶。庄周有些诧异地扑闪着翅膀,内心却有一种书桌前说不出的欣喜。他看看自己的左翼,看看右翼,再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下四周——他真的变成蝴蝶了!再也不用整天被父亲关在可恶的书桌前了!再也不用听满耳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训诫了!再也不用窝囊地受县官和地主的欺负了!

喜悦涌进了他的心中,心仿佛荡漾在春水里。庄周一圈圈旋转着,顺着门前潺潺的溪流打着旋儿飞下去,殊不知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带着哀愁望着他渐渐湮没的身影。

原本属于庄周的窗前,坐着一个长相纯美的少年。他的右臂上有一道长约十公分的伤口,一点一滴地落着殷红的血。一个稍年长些的瘦弱女孩儿从背后拍拍他的肩:“父亲这次下手也太重了吧!不过庄周,你别伤心,父亲肯定还是疼你的!他不过是想让你好好读书将来谋取功名,光耀门庭!”少年怔了怔,回头用茫然的双眸看看她,没有说话。

夜深了。窗外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见几声蝉鸣。

“庄周,你写完大字了没有?”一个中年男子推门而入。少年连忙捂住手臂,回头望了望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男子狐疑地看了一眼,随后皱皱剑眉道:“还没写完?我上午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今天你再不写完那些大字,就别想用晚膳!”少年眨了眨眼,缓缓低下头。“想用膳就快点给我写完!”男子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愤愤地走了出去。这个郁郁不得志的男人已经变得疯狂了,他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落魄都从这个儿子身上扳回来。

少年呆呆地望着男人健硕的背影,几滴清泪无声地落在他的腮边和手背上。萧索的晚风时而轻柔,时而狂野,刮得人心里冷飕飕的。

而此时,变成蝴蝶的庄周正在世界的另一边,自由地飞翔,快乐地旋转。

又下雨了,雨那么的轻,好像要把蝶融进去一样,像纱在天地间飘动,像雾在天地间浮动,好轻盈,好美妙。没有父母旁人的束缚,庄周在林间旋转,花瓣悄绽,火红的了枫叶落在他的羽翼上……

一道金光突然打在庄周身上,他落在地上,痛得缩成了一团。过了半晌,光渐渐柔和起来,慢慢地,它消失了。

天黑了。他又坐在了窗前。门口那只受伤的蝴蝶,正用力地挣扎着。

这只是一个梦。对庄周来说,这是一个美梦。对蝴蝶来说,这是一个噩梦。 自由广阔的天地中多了喧嚣、世俗、动乱的羁绊,变得寸步难行,犹如一只笼中鸟。现实的世界中,多了浮名、功力、束缚、无奈,有一双翅膀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