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暗算》第二十七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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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钱之江家的客厅里,罗雪拎着书包,喊道:“天天,快,上学要迟了。”

天天嘴里还嚼着东西,从厨房里冲出来,嚷着:“我吃了爸爸那块松糕,不吃要坏了……”

“这个天儿才不会坏,还不是你嘴馋!”

“我放学再给爸爸买一块,我有私房钱……”

天天背了书包,急匆匆地跟出门。

天天问:“爸爸今天能回来吗?”

“司令爷爷说了,任务完成他就会回来了。”正说着,突然看见刘司令的车飞快地开了过来,又开了过去,速度之快,时间之早,都令她疑惑不已。

刚刚升起,还红着脸。车子行驶在开往招待所的路上。车上,刘司令和代主任默默地坐着。

陈司机看着后视镜里的这两个人,车气氛沉重。

代主任:“昨晚在军部医院,我们死了两个弟兄……”

刘司令问:“怎么回事?”

“我设了一个圈套,有意撤了302病房的岗,让自己人假冒叛徒躺在床上,吸引的‘打狗’前来实施刺杀,借此跟踪杀手找到他们的秘密据点。可惜这个计划泡汤了,那个杀手不是一般人,杀了人,还跑掉了……”

“叛徒呢?”

“被我早转移了,他还有用。根据他的口供,在我们部还潜藏了一条的大鱼,我分析有可能就是‘毒蛇’,也有可能是‘毒蛇’的同。”他看着司机,突然噤声不说了。

刘司令斜了他一眼:“放心,我比相信我的夫人还相信我的司机,我的命在他手里。”

钱之江在台上打太极拳,他看见刘司令的车子开过来,黄一彪慌忙跑出来迎接。

钱之江继续推着云手,目光却很觉。不远处,黄一彪在跟两位首长耳语着,几个人的神情都有些肃穆。

童副官上楼来,迎面碰见裘丽丽,她双眼浮肿的样子。童副官故作关心地:“怎么,到了新地方睡不着觉?”

“我就没睡!”

“不睡觉干吗?”

“我在走廊里坐了一夜。我的眼睛是不是快成鱼泡泡了?”

童副官半真半假地:“……是呀,你也没有办法到我的房间来,除非我睡到走廊里去。”

裘丽丽变脸,瞪了他一眼:“男盗女娼,没有一个好鸟!”

童副官讪讪地喊了一声:“吃饭,吃早饭了!”

裘丽丽吃惊地:“还吃什么饭?不回去了……”

特务和几个当兵的,抬着被白布包好的闫京生体从楼里出来。刘司令上前掀起白布,看了看闫京生,不忍再看,又盖上了。

特务吞吞吐吐地问:“司令,这……送他……去哪里?”

刘司令:“送他回家!”

特务:“那跟他家属……怎么说……”

刘司令给问住了,看代主任。

代主任:“只能说他是给匪打死的,你看怎么样?”

刘司令烦躁地:只能就这么说了。

代主任又上去揭开布,看了看闫,说:“这个样子去见他家人太不像话了,人道一点,抬回去!”

钱之江随着众人往餐厅走去,他的不远处,黄一彪一挥手,特务和士兵又将闫京生的体抬回楼里。

众人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惊怪地议论着闫京生的死。

汪洋问:“你听谁说的?”

童副官:“还用得着听说?我亲眼看见的。”

唐一娜好奇地:“他是怎么死的?”

童副官不理她。

唐一娜:“是自杀的还是被打死的?”

童副官烦了:“你问我,刘司令不是来了嘛,去问他。”

唐一娜还不闭嘴,摇头晃脑地:“我看,自杀不可能,打死嘛有可能,黄一彪的手毒得很,汪处长,你可千万不能落在他的手上。”

童副官:“你还是告诫一下自己吧。”

汪洋:“就是,我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怎么会落在他的手上。小唐,你这人做人没良心,不领情,昨天晚上……”他看着裘丽丽,欲言而止。

唐一娜真是不领情:“哼,昨天晚上我根本就睡不着,你的呼噜打得山响,跟前线打仗一样,所以我又回去睡了。”

汪洋问钱之江:“老钱,我打呼噜吗?”

钱之江有些心不在焉:“……打的。”他起身,出了包厢。

众人看他出去。

唐一娜:“这个好人,闫京生死了,他心里难受。”

大厅里,散坐着吃饭的人。钱之江往洗手间走去。路过大厅时,他装模作样地掏手帕,却从口袋里带出一个纸来,鬼祟地丢在桌子底下。洗手间里,借着镜子,他看到果然有特务过去拣起了纸

大厅里,特务背过身子,打开纸一看,发现上面什么也没有,是一页白纸。

《暗算》第二十七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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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之江的这次试探证实了他的担心,七号楼已经成为了一个笼子,他是飞不出去的鸟或是跑不出去的困兽。而他最为焦虑的,不是他本人,而是没有送出去的那份情报。

闫京生的体被白布包好,躺在一张长桌子上。几名特务正在清洁体。黄一彪陪着刘司令和代主任进来。

刘司令问:“昨天晚上你们给他上刑了?”

黄一彪:“对。”

刘司令:“他认了没有?”

黄一彪:“没有。”

代主任看了看闫京生,他显然想岔开这个话题:“嗯,是割了腕,他留下什么了吗?”

黄一彪递上血书。刘司令在看血书。完了,递给代主任看。

代主任:“刘司令……”

刘司令似乎是被闫京生的刚烈和忠诚打动了心,背过身去,他老泪纵横,唏嘘不止。

代主任轻轻一笑。

刘司令拭了眼角,冲动地:“我对不起他,多忠心耿耿的人啊,我怎么……”他痛苦地摇着头。

代主任:“刘司令,你不要难过,我依然认为,现在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刘司令激动地:“这还用下结论吗?他命都不要了,就为了讨回一个清白,你还怀疑他?这对死者公道吗?”

代主任拍拍他:“老刘,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刘司令:“那还能怎么复杂呢?”

代主任:“当然,一个人以死来向国表示忠心,这种神可歌可泣。但针对闫京生,是不是确属这种情况,现在还不能盖棺定论。”

刘司令刚想说话,代主任摆摆手,继续道:“你听我说完,我认为到目前为止,还不能完全肯定他不是,因为他是的话,也同样有可能采取这种行动。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看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估计难逃一死,与其身败名裂地被毙,还不如自杀,落一个清净和体面。这样,正如他遗书中所说的,我们会善待他的家人和后事,这就是死而无憾啊。你想,有没有道理?”

刘司令沉默着。

代主任:“还有一种可能,你现在敢不敢肯定,楼里那些剩下的人一定就不是匪,不敢肯定吧?这种可能更可怕,更恶毒,更具有匪的特。闫京生在遗书中不是那么坚定地告诉我们,钱之江就是嘛。好,如果我们相信他的忠心,很可能也就跟着相信他所说的话,把钱之江当抓了。但事实上钱之江并不是,这样造成的后果是什么呢?等于是闫京生以他的死来蒙骗了我们,把视线引到不是的钱之江身上,同时也成功营救了他真正的同!你想,难道绝对没有这种可能吗?”

刘司令叹着气:“啊,应该有。”

代主任看着司令:“还有第三种可能……”

唐一娜一路哼着歌走进钱之江的房间。

汪洋问:“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高兴?”

唐一娜:“闫京生死了,这还不值得高兴吗?因为他的缘故,我们几个才被半夜三更拉到这个鬼都不愿意来的地方,然后象个笼中之鸟,想飞出去,那是白日做梦,除非你突然之间长出了一对小翅膀。”她伸了一下懒腰,“我从此以后,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自由了……”

钱之江躺在床上。

唐一娜看了一眼钱之江,也许是想到了昨晚的事,稍有尴尬,道:“钱总,怎么样,我们这个还是去跳舞吧,又可以成为一对风光的舞会皇帝和皇后了。你放心……嫂夫人那里我会提前给你请假的,我嘴巴甜,多叫她几声姐姐,她一定就同意了。”

钱之江坐了起来:“恐怕今天我们还回不去……”

唐一娜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钱之江:“因为闫京生死了,而且是自杀。”

唐一娜:“他死是咎由自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钱之江:“但至少和我有关系。他的自杀说了两个意思。一,以死明志。杀身取义,宁做碎玉,不做全瓦,这是那些顽固不化的一贯做派。二,以死明谏。他对我恨之入骨,他死则死矣,却不甘心我独活于世,所以要用他的死来嫁祸于我,最终使我和他赴黄泉。身后风光无限,这是死人强加给活人玩的一个游戏。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说,我以前看低了这个闫京生,想不到他还是个不怕死的硬骨头。”

汪洋:“老钱,那你怎么办?”

钱之江把弄着佛珠,闭上双目:“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生从何来,死往何去,无常迅速绝不相待,好生恶死乃人之常情。我就算是去陪陪他吧,谁让我把人家扯进来的呢!”

特务在对闫京生的体进行全面“清洁”,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其实,“清洁”是假,搜查是真。

黄一彪:“一定要仔细看清楚,头发、鼻孔、耳朵、嘴巴,包括门,防止他借自己的体将情报传递出去。匪都是狡猾的,我们拦截了情报,并把嫌疑犯关在这里,日夜有人监视,寸步难行,谁还可能把情报送出去呢?谁都不可能。但闫京生现在可能了,他不死,身上一根头发也出不去,但死了,全身就都出去了。”

《暗算》第二十七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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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于是撬开了闫京生的嘴巴……

唐一娜“呜呜”地哭了:“我是个一提死就想哭的人,钱总,我不要你死,你也不能死……”

汪洋的眼圈也红了:“钱老弟,都是我的错,我害了你呀!”

钱之江始终闭着眼睛,慢慢说道:“事已至此,我谁都不怨,也怨不着谁。眼、耳、鼻、舌、身、意所求,都是昙花一现。好比看一场电影,听一次音乐会,场散,曲终,总有结束的时候,良辰美景虽好,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生必有灭,有合就有离,一切皆如梦幻泡影。”

唐一娜和汪洋安静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钱之江。

此时的钱之江,已如入无人之境。他手中转动的佛珠……

代主任还在帮刘司令做分析:“所以,老刘,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哪种可能都有,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而要拭目以待。”

刘司令纳闷地:“既然你想到这些,刚才怎么还建议说他是给匪打死的?”

代主任:“就这样说,把风声放出去,这对我们正本清源大有好处。”

刘司令似乎没有太懂他的意思,若有所思。

黄一彪进来,对代主任使了个眼后,报告说:“体都弄好了。”

代主任对刘司令:“恐怕你得赶回去一趟,一个副参谋长在执行公务时被匪分子杀害了,以身殉职,作为司令,你理当上门慰问,否则会叫家人寒心,外人也会说闲话的。”

刘司令:“那这边就拜托你了。”

一直侯在楼下的陈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在等刘司令下来。七号楼静悄悄的,象没人一样,是个活的坟墓。

代主任把闫京生的血书递给黄一彪,郑重地说:“拿过去,叫他们每个人都看到。告诉他们,闫京生以死向国表示了忠心,这样更加坚定了我们揪出匪的决心和信心。”

黄一彪:“这样……钱之江不就成众矢之的了?”

代主任:“是,他会感到紧张。如果他是匪,他紧张对我们好啊,早一些原形毕露;如果不是,那么真正的匪以为我们又怀疑错了,就会放松惕,麻痹大意,对我们也好啊。反正我们两头都不吃亏。”

黄一彪深信地点点头。

代主任边说边递给一张纸:“告诉童副官,按这个顺序,找每一个人单独谈话,个个击破。我要叫他们几个互相狗咬狗,咬出血,咬出屎,咬出真正的匪来!”他走到窗前,用望远镜看了看,问,“会议室的窃听效果怎么样?”

黄一彪:“不错。”

代主任:“好,告诉童副官,谈话就安排在会议室,视线好,我们看得也清楚。去吧,马上回来,不要打草惊蛇。”

黄一彪走,又回头:“代主任不愧是前辈,在你手下,我收益匪浅。”

代主任得意地:“你当然不能小看我,我是天生的特务,国家的秘密鹰犬。”

在会议室,人人都在传看血书,然后把目光转到钱之江的脸上。钱之江等着看血书,他不慌不忙的,似乎并不在意上面的容是否牵扯到自己。终于,唐一娜把血书递给了他。

钱之江接过来,一字一字读着,甚至有些字读出声来。

此刻的监视室有了新的布置,窃听的设备移到了窗前。

代主任和黄一彪双双坐在窗前,戴着耳机,举着望远镜,摆开了大干一场的架势。

几名本来在此工作的特务成了旁观者和服务生,给两位又泡茶、又备烟缸什么的。

闫妻跌跌撞撞地朝钱家奔来。罗雪正准备去上班,闫妻闯过来,哭丧着脸,问:“你们老钱回来了吗?”

罗雪:“没有,怎么了?”

闫妻哭着说:“我们家老闫出事了……”

罗雪问:“出什么事了?”

闫妻:“死了……”

罗雪大为震惊:“不可能,昨天晚上不还好好的……”

闫妻泣不成声地:“……我刚接到电话,说死了,是给匪打死的……”

闫妻哭哭啼啼地准备走。

罗雪:“你去哪里?”

闫妻:“我去看看其他人家有没有事……遭天杀的匪……啊哟,我可怎么办啊……我儿子怎么办啊……呜呜……”

童副官正襟危坐地坐,有一种大权在握的感觉。钱之江进来,坐在童的对面,他手上一如既往地拨着佛珠。

童副官以一声具有感叹意味的“老钱啊!”作为开场白,开始他的盘问。

钱之江:“我在,你请说。”

童副官:“我想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闫副参谋长以死证明了他的清白和对国的赤胆忠心,同时也言之凿凿地告诉了我们真正的匪是谁,不知你对此有何感想?”

《暗算》第二十七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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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之江:“他这个匪真的像社会上传言的一样,无耻狡猾至极。狼走千里吃人,狗到天边吃屎,都穷途末路到了这种地步,他还念念不忘害人。”他的声音平静低落,神态从容不乱,且始终如此,即使说非常过激的言辞也依然这样。相比之下,童时而发威,时而讥笑,表情丰富,情绪波动。

童副官:“你在说你自己吗?”

钱之江:“我在说闫京生。”

“你还说他是匪,你才是匪!”

“我不是匪。说我是匪,说明你被匪迷惑了。”

“现在是你想迷惑我!但我不会被你迷惑的,因为闫京生用生命作证,不容置疑。”

“一个暴露身份的匪的生命是不值钱的,由此作出的所谓证据也是不值钱、不可信的。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不自杀,难道还能活下去吗?匪在被捕之后,畏罪自杀的例子还少吗?可以说不胜枚举。你把闫京生的畏罪自杀看作是舍生取义,嫁祸于人看作是赤胆忠心,难道不怕玷污了你的智力?”

“不是我一个人这么看,而是大家都这么看。”

钱之江淡淡一笑:“不是大家,起码不包括我。”

童副官叫了起来:“你当然不会这么看!”

“就因为我是被他舍生取义而指控的匪?”

“是。”

“那他为什么早不指控,而且非要用死来指控,难道他不能说、不能写?难道之前他对我这个所谓的分子有恻隐之心,同情之意,以至于让我一直逍遥法外?他对向来是杀人不眨眼,手起刀落,难道唯独对我网开一面?只能说就是因为我把他牵扯了进来,他才对我恨之入骨,所以在以牙还牙。我希望你换一种思路来考虑问题,我想,如果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是匪,他还会选择这种方式吗?他选择这种方式——死,其实是对我有利,因为死无对证啊。他死了,等于是证人死了,证据也死了,我作为匪可以耍赖,可以咬紧牙关不承认。所以,如果我真是匪,闫京生肯定不会死的,因为他以死来指控我,只能是对我有利,是给我提供了逃脱的可能。他用他的死下了一注赌,他输定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料定自己活不出去了,必死无疑,索死了。然后利用这个死,来蒙骗你们,如果蒙骗成了,我被当匪抓了,杀了,他的鬼魂就可以仰天大笑于九泉之下了。”

“你说匪畏罪自杀,这种事例确实很多,但我还从没听说过哪个匪死之前还拉一个替死鬼的?”

钱之江纠正道:“是死之后。那是因为他们没这种机会,我们现在的这种处境太特殊了,给他提供了可能。”

童副官沉默。

钱之江:“你再想想,他对我的指控其实只是一个说法,没有证据。而我们现在证明他是匪的证据并非没有,我想昨天晚上你们突然抓他,一定是他的笔迹暴露了他的身份。这个暂且不说,就我个人而言,昨晚在餐厅里我就说了,我怀疑他是匪,怀疑的理由当时我也说了。那么现在我可以笃定他就是匪,因为我知道我不是匪,只有一个匪才会把我说成匪。当然,在我匪的嫌疑消除之前,这只能是我个人的判断。”

童副官:“是啊,你说了这么多,都是你个人的判断,不能说明你不是匪。”

钱之江:“那说明我是匪的证据又是什么呢?闫京生的死?我刚才说了,以死作证的方式是荒唐的,愚蠢的。难道你愿意相信一个荒唐和愚蠢的方式,而不愿意相信我刚才说的这么多道理?如果这样,我们不必再说下去了,你把我当匪抓起来毙了就是。”

“你以为我不会抓你?”

“要抓就什么都不需要说了,等我死了以后给我翻案吧。”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

钱之江:“我已经无话可说,我走了。”说着站起来。

童副官大叫:“你敢走!”

钱之江:“要么你把我抓起来。”他照走不误。

童副官气得一拍桌子。钱之江扬长而去。

这边的监视室可以通过望远镜看见钱之江离去的背影。

代主任放下望远镜,嘲笑道:“在他面前,你们的童副官就像个小丑。如果这次钱之江的嫌疑可以得到排除,我要带走他,把他带到南京,有了他,我就是如虎添翼。”

黄一彪:“他跟刘司令关系特别好。”

代主任:“为什么?”

黄一彪:“他曾经在关键时刻破译了刘司令对手的密码。”

代主任听着,面露惊喜之:“我要的正是这样的人!蒋委员长都不例外。”

唐一娜正在接受童副官的盘问。唐似乎不怎么在乎自己当前难言的身份,也不太把童当回事。

《暗算》第二十七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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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娜有些激动地说:“哼,反正我不是匪,他们是不是我不知道,你去问他们就是了。”

童副官:“我每个人都要问,他们说他们的,你说你的,我现在问的是你。”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匪,我只知道我不是。”

“你拿什么证明你不是呢?”

唐一娜剜了童副官一眼:“我说你是个女人。”

童副官急了:“你放肆!”

“那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呢,因为你就不是。你又凭什么说我是匪?”

“你起码有四分之一的可能!”

唐一娜毫不示弱:“那你就杀我的四分之一嘛,是要头还是要脚,随你便。”

“唐一娜,你这样下去,不会有好下场的。”

“童副官,你干脆把我弄死在这儿算了,否则等我出去了我就弄死你!”

童副官的口气变得缓和了:“我知道你父亲和刘司令的关系,小唐,可是……这是我的工作啊,职务行为,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咱们公私分明,我是对事不对人,一码归一码。”

“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我总不能瞎编吧。”

“这么说吧,如果在老汪和老钱之间你必须认一个,你认谁?”

“我没法儿认。”

“前提是必须认一个。”

唐一娜一撇嘴:“我认裘丽丽!”

童副官:“人家闫京生已经用死来指控钱之江了,难道你还不怀疑他吗?”

“难道你不到四十岁眼睛就老花了,昨天晚上饭桌上闫京生差点儿没把钱总气死。他恨钱总,在报复他,你看不出来吗?你要不是瞎子你就是在装瞎子……”

“闫京生为什么要报复他?”

“那你说昨天姓裘的那个泼妇为什么要打我?她想打死我,你没看见吗?闫京生恨钱总和裘丽丽恨我是一个道理,他们总觉得是我们出卖了他们,可这么大的事我们敢知情不报吗?不报不是对国不忠嘛。”

“他们说你们是在诬陷他们……”

“你的意思就是我和钱总都是匪,那好,既然我们俩都是匪,是并肩战斗的同志,我肯定不能出卖他,反而我要保护他,所以我告诉你,这些人都是匪,就钱总不是。”

童副官无奈地说:“你走吧,顺便喊老汪下来。”

唐一娜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抬起屁股就走。

代主任问:“这个唐一娜跟钱之江……有没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关系?”

黄一彪:“没听说过,应该不会有,钱之江信佛的,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他和太太感情很好,太太是军部医院的麻醉医生,还有一个儿子叫天天……他就是和唐一娜跳跳舞,太太也都在边上的,从没有单独出来过。”

“他们俩平时关系很好吗?”

“应该不错,钱之江在业务上非常拔尖,机要处的年轻人没少受他指点,很服他的。他在单位里的人缘也好,与世无争,平时不说话,跟谁都不亲不疏的,所以将心比心,别人对他也不错。”

代主任沉思着。

审问继续进行。

汪洋有些失落地坐下说:“童副官,难道你连我都不信任?”

童副官:“老汪,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严峻的事实需要你配合我,帮助我。”

汪洋沮丧地低下了头。

童副官摆出言归正传的架势说:“这样吧,你先跟我谈谈钱之江的情况。”

汪洋问:“什么情况?”

“闫京生留下血书指控他是匪,你认为这种可能大不大?”

汪洋不停地啧嘴:“……啧……我……啧……这……啧……我不是不愿说……而是……怎么说呢?……”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像个白痴。真的,不是我不愿说,而是……这没法说。”

“怎么没法说,闫京生用死来指控他,难道还值得怀疑吗?”

“既然这样……你们不怀疑,我……也赞同。”

“现在是问你,你不要管我们的态度,我们的态度还不是依据你们的态度来定的。”

“我认为……有这种可能……”

童副官追问:“理由?”

汪洋:“因为……那天……老钱跟我说,他对闫京生说过电报上的容,我就说那应该跟你们汇报,把他也……弄到这儿来。可老钱要我不说出来,他说闫京生不会是匪的,别难为他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谁都不容易。当时我想他可能怕得罪闫京生,现在看会不会是闫京生知道他是匪,所以钱之江怕他来。”

童副官:“既然知道,闫京生应该一进来就跟我们说啊,为什么要等死了才说?而且,事发之前为什么不举报?”

《暗算》第二十七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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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是啊,啊哟,这事真的说不清了。”

“你说闫京生可不可能是匪?”

“这怎么可能,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命都不要了。”

“钱之江认为闫京生是畏罪自杀,然后又故意陷害他,嫁祸于人。”

“哦,对,对,对,这也有可能,太有可能了……”

这一切被代主任听在耳里,他气得摘了耳机,骂:“这个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黄一彪一旁附和道:“就是,他怎能这样说,简直荒唐。”

代主任:“十足的庸人,智力低下,毫无心计,真不知老刘,怎么会看中这个傻瓜来给自己当副官?本来我是想躲在背后的,旁观者清嘛,现在看来绝对不行,这个傻瓜这样整下去,只能把事情越整越复杂。”

黄一彪:“要不叫他别谈了?”

代主任:“谈不谈都一样,事情已经给他整坏了,我们只能另谋出路。”看看手表,道,“闫京生这会儿应该到家了。”

他说没错,闫京生的遗体已经到家了。家里一片悲恸,大人小孩,悲悲泣泣,进进出出,乱七八糟的样子。罗雪、童妻、汪妻都在场,她们全是一副唇亡齿寒的神情。

突然,悲恸声一下子没了,是刘司令与他的司机来了。

代主任去了趟厕所回来,看黄一彪又举着望远镜在看,过来说:“别看了,走吧。”

黄一彪:“童副官又把钱之江喊下来了。”

代主任:“什么?”他拿起望远镜……

童副官有点凶地说:“钱之江,我以为喊不下来你呢,你不要以为你走了就可以不说了,一走了之,没有这么好的事。”

钱之江:“我一辈子就没想过天上会掉馅饼,所以也从来不会指望生活中会有什么好事。我刚才跟你说了,我已经无话可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不走,费你的时间干什么?”

“但你必须说,因为你现在是匪的嫌疑对象。”

“说嫌疑,现在谁都是嫌疑人,包括你。”

童副官哈哈大笑:“我?你说是我?我看你胡说八道,是存心不想说真话!”

钱之江真诚地:“不,我说的就是真话。”

“你要搞清楚,现在是我审问你,不是你在审问我!”

“你想过没有,我们为什么要接受审问,就是因为我们经手了那份电报,我们知道电报容,可难道你不知道吗?”

童副官语塞:“我……”

钱之江:“你也知道。老汪跟我说,他向司令宣读电报时,你也在场,是不是?如果不是,就说明老汪在诬陷你,这样的话你应该怀疑老汪,而不是我。”

童副官吱唔起来:“我……当时是在场,可是……”

钱之江:“有什么可是的,既然你知道电报容,凭什么不被怀疑,你是被秘密地怀疑。”

童副官一下子愣住了。

代主任放下望远镜:“这个钱之江……有时候是聪明过头了。童副官怎么没找裘丽丽谈?”

黄一彪:“谈了,就在你上厕所时谈的。”

“她说什么了?”

“她什么都不说,光哭,所以很快就走了。”

代主任:“行,我们过去吧,别让他瞎扑腾了。”

两人准备走,代主任回过头来:“童副官也知道电报容?”

黄一彪:“……这不,刚听钱之江说的。”

代主任冷冷一笑。

刘司令擦着眼泪,从闫家出来。罗雪、童妻、汪妻见他要走,互相鼓励着“走走走”,上前拦住了司令去路,纷纷责疑起来。

童妻:“刘司令,怎么回事嘛,闫副参谋长都死了……”

汪妻:“我们老汪是不是也出事了……这活不见人的……没有他我是活不下去的……”

罗雪:“我们老钱有没有事?”

童妻:“昨晚他们还都好好地在吃饭,今天怎么就出事了……我们老童跟了司令多年,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七嘴八舌,把司令身和心都围得转。这些女人当中,心里最忐忑不安的,是罗雪。因为闫京生据说是被“匪”打死的,而只有她知道谁是匪——是她丈夫钱之江,她担心他出了事。

女人们还是安静不下来,正在听司令说。

刘司令:“……没事,他们没事,你们放心。任务是很重要,但他们的安全也是绝对有保证的,我可以负责任地说,闫副参谋长昨晚临时有事出去执行任务,是因公殉职……跟他们不在一起……这是一起意外事故……”说完,在司机的帮助下,他终于脱身而走。

童妻看看四周,把罗雪和汪妻叫到跟前,神秘地:“放心,我们几家的男人不会有事的,他们家老闫……杀了不少匪……”

《暗算》第二十七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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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雪:“我也听说了。”

汪妻:“准是匪在找他报仇呢!”

罗雪:“是,人杀多了,冤家也就多了。”

会议室的针锋相对还在继续。童副官:“你这是想挑拨离间,挑拨我和司令的关系。我是他的副官,是整个备司令部离他最近的人。”

钱之江:“说不说由我,信不信由你,但是你不妨试一下。”

“试什么?”

“看你是不是要比我们更自由,想离开这儿就可以离开,像黄一彪一样。”

童副官一字一顿:“好,我会让你看到,我和黄一彪一样。”

钱之江:“我敬候佳音。”

钱之江回到了房间,喊老汪下去。唐一娜也在这里。

汪洋:“怎么又喊我下去了?”

钱之江答非所问地:“你说你给司令读电文时他在场,是真的吧?”

汪洋:“谁?”

钱之江:“童副官。”

汪洋:“那还有假,你跟他说了?”

钱之江:“他我说的。”

汪洋:“你不该跟他说,就要让他蒙在鼓里才好。他是个拿鸡当令箭的人,看看他今天颐指气使的样子,整个就是一个中山狼。”

钱之江:“那没多大的意思。老汪,我现在已经认定匪就是闫京生一个人,只有他,我们都不是,包括他,童副官。”

汪洋狡黠地:“可他不这么认为。”

钱之江干脆地:“那是他愚蠢。”

唐一娜讨好地:“他现在认定你是。”

钱之江笑了笑:“我要是的话能说你们都不是?我要是的话,起码应该咬你们中的一个人,咬住了就不撒嘴。”

唐一娜:“就是。”

钱对汪:“你快下去吧,他在等你。”

汪洋很快出去了。

钱之江认真地说:“我刚才突然想起来,闫京生的自杀除了为获得一个死的好名声之外,可能还有更为恶毒的用意。”

唐一娜:“是,还想报复你呗,拉你当个陪绑的。”

钱之江陷入了沉思:“不,除此之外还有……”

罗进来到地下室,对“火龙”:“跟‘彩云’联系。”

“火龙”听了,即刻上机呼叫起来。“老虎”跟着也做好了记录准备。

罗进开始拟电文:“‘彩云’,有急事相扰,请尽快与我联络。‘白兔’。

“火龙”:“‘彩云’?”

罗进:“彩云天上飞,他在三地跑;五岳归他管,寻他找中央。”

“老虎”:“他是谁?”

罗进不答。

“火龙”:“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你还问。”

“老虎”还是茫然的样子:“你知道就说嘛。”

“火龙”一边呼叫一边说:“三地是指南京、上海、杭州,五岳是指这三个地方的五大地下组织。这你应该明白了吧,他是什么人。”

“老虎”:“明白了,你没法跟他联系,只有他跟你联系。……哦,出来了。”

罗进:“联系上了?”

“火龙”:“嗯。”

罗进:“那你们忙,我先上去了。我想他一定在上海,所以可能很快就会跟我联络。”

童副官站在黄一彪房间门前,想进去,但门锁了。他似乎还不死心,试着用了好几把钥匙开门,直到听见有人上楼来。

人都已到达会议室,从各位的神情看,个个沉忧郁,难分好坏。黄一彪手上拎着一条衩,嫌恶地向大家展示着。

代主任:“这是什么?一条衩,一条刚从一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衩。你们闻到了没有,它很臭,有汗臭,尿臭,屎臭,还有死人的臭,是一条真正臭气冲天的衩!但是,你们想到了没有,它价值连城啊,因为什么?叫大家看一看,上面有什么?”

黄一彪给大家看。衩上写着:“取消特使行动……和原文一样,仿的闫京生笔迹。”

代主任:“把它收了,别在这丢人显眼了。”

黄一彪郑重其事地收了。

代主任继续说:“这衩是谁的,哪里来的?是从闫京生身上扒下来的!嘿嘿,想不到吧。谁也没想到,一个狡猾至极的匪分子,竟然差点儿被我们当作以死向国表达忠诚的大英雄!在这里我要请钱之江原谅,由于我们的疏忽,致使大家对你有些误解,你受委屈了。不过,原谅不是彻底的,为什么?按说‘毒蛇’大白了,大家可以回家了,说实在的,刘司令甚至已经下达了解散的命令,但又收回了,为什么?因为想从闫京生身上扒下这衩的人——他当然是匪,但不是一个像闫京生这样狡猾、顽固的匪,他向我们坦白了,闫京生有一个同,就在你们这些人的中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这世界上的事总是叫人想不到。但是有一点我们很容易想到,就是虽然‘毒蛇’之谜解了,破了,人死了,但绝不是结束,而是开始。”顿了顿,冷不丁地说,“好,现在我们开始吧。”

《暗算》第二十七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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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互相偷窥。

代主任看看大家:“我申明一下,我们从现在开始不是找毒蛇,‘毒蛇’已经死了,我们是找‘毒蛇’的同,这个人肯定就在你们几位的中间……‘毒蛇’同,谁是谁不是,我要求大家当面说。当面说比较难堪,但容易澄清问题,而且还可以节约时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11日如果还不能把‘毒蛇’的同找出来,你们的命运就要靠我从南京带来的密信来决定了。还是让自己来决定命运的好。我相信,大家都有自己的判断,都有自己心目中的怀疑对象。把你的怀疑说出来,这就是我们开会的目的。”

没人说。大家都低着头,不敢抬头。

代主任:“可以随便说,但不能不说。想说得说,不想说也得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怀疑是谁就说谁,有一点怀疑说一点,有两点说两点,我想这样最后就会水落石出的。”

还是没人说,而且头低得更低了,唯恐成为第一个。

代主任:“看来只有我点名了。我点谁的名,谁说。钱之江,你先说。我刚才说了,对你的道歉不是彻底的,因为虽然你是‘毒蛇’的嫌疑排除了,但作为‘毒蛇’同的嫌疑依然存在。你先说吧,不要推辞。以后也这样,我点到谁就是谁,不能推三就四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代主任就是这样,说的话坚决、果断、霸道,但语气和态度还是很好,经常面带笑容。

大家都盯住钱之江。

罗进的办公室,电话响了。罗进接起电话,只听到一个声音在那边说:“一个小时后,石门饭店见。”

钱之江没有惊慌,也没有推辞,只是稍稍想了想,沉着地说:“我刚才在房间里还跟汪处长和唐参谋说,闫京生肯定就是‘毒蛇’,让他们不要再瞎猜疑了,伤了同事之间的和气。想不到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毒蛇’同。所以,一下子我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代主任:“随便说。”

钱之江:“这事关一个人的清白,怎么敢随便说。”

代主任:“直说。你这是在变相的推辞,我不允许。你是开头的,头开不好,下文也不会太好看,这会就开不出名堂来。这么说吧,我来提问,你只管回答,一问一答。你是不是‘毒蛇’的同?”

钱之江:“不是。”

代主任:“那么你认为谁是?”

钱之江沉默。

代主任:“我给你范围缩小一点,在唐一娜和汪洋之间,你认为谁可能是。二选一,必须选。”

钱之江:“这样,我选汪处长。”

汪洋站起来,难以置信地:“你……钱之江……”

代主任:“汪洋,安静,这是我给他的权力,等一会,我也会给你相同权力的。”对钱之江,“说理由。”

钱之江平静地:“嗯,理由是……有一个情况,我一直感到不理解,就是以前我们汪处长在破译军密码方面,成绩斐然,赫赫有名,并因此当上了处长。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他破译的军三部密码,有两部是当天失效,还有一部是第二天失效的。这也就是说,他虽然破译了军三部密码,但实际效果等于零。这就是我怀疑他的理由。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巧合,但不排除是军的计。这种计我们自己也使过,就是在一部密码准备报废之前,故意让特工送给对方,以骗得他们的信任。”

汪洋大怒:“你放屁!”

代主任瞪眼:“有你说话的时候。这是一点,还有呢?”

钱之江:“没有了。”

代主任:“那么,在唐一娜和裘丽丽之间,你选谁?”

钱之江:“我谁都不选。”

代主任:“就是说你只怀疑汪洋?”

钱之江:“不。”

代主任:“还有谁?”

钱之江:“童副官。”

童副官跳了起来:“代主任,他……”

代主任:“你坐下。”

童副官无奈地坐下。

罗进的车驶过来,停在石门饭店门口。罗进下车,老板“山羊”殷勤地迎了进去。

钱之江正以一种一贯的平淡、低缓的口气讲述童副官的一段漫往事。

钱之江:“……在座的应该想得起来,三年前,我们经常可以在花前月下,酒馆茶肆,看到童副官身边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她是一名电影明星,他们的风流情事因为女人对童副官近乎疯狂的恋,隔三差五地出现在备司令部的各大办公室里,被人们茶余饭后,广为流传,这已经称不上是什么秘密。”

童副官气急败坏地:“这种事要说也是我老婆说,轮不到你说!”

钱之江不理他:“秘密在这个女人的身份上,她是什么人?对有妇之夫的童副官来说,当然是情人,一个漫的情人。可她实际是个什么人?匪。”

《暗算》第二十七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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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副官不以为然,“这又怎么了?难道有谁不知道是我亲手毙了她!”

钱之江:“是的,事发之后,是你亲手毙了她,并因此博得了司令的信任,官升一级,做了堂堂正正的副官。”

童副官:“你眼红了?”

钱之江:“可是诸位想一想,我们看到、听到的有关匪丢卒保车、大义灭亲的事还少吗?”

童副官听后一下子跳起来并且拔出了:“你……血口喷人……老子今天收了你!”

钱之江挺身而出:“开,往这儿打……我死了,我们家也不用还你家酱油了……”

一阵乱。

代主任少见地动了怒容,用茶杯猛烈敲击了一下桌子:“把放下。”

童副官只好放下

代主任:“都给我坐下,坐下!我说两点,一、我们说的是你们四个(指汪李唐裘),不像你(指钱)说的,‘谁知道电报容就怀疑谁’,照你这么说,我们连刘司令也要怀疑了,那不乱套了。不是这样的,我们怀疑你们四个,还有另外的依据,是什么,我不说,起码现在还没有到说的时候。所以,童副官你还是照常履行你的职责,不要听他的,听我的。二、大家必须安静地接受别人的指控,谁要再起来闹事,不要怪我不客气。”

“山羊”带罗进在走廊上行走,不时碰见熟客,他“老板长、老板短”地跟他们打着招呼。

一个交际花走了过去。

“山羊”拦住她:“白小姐,请问上月的房钱是哪位老板结?帐上紧,不好赊的。”

白小姐不高兴地:“陈老板,我都要在你这儿住一年的,一个月房租,小意思……”说着,她从手上拿下一个钻戒,“这个钻戒押给你,放心了?”

“山羊”赶紧陪上笑脸:“那怎么敢呢?谁都知道这个钻戒是黄老板给白小姐的生日礼物……”

白小姐:“不是我不给,可是你不要的噢!”说完,扭着就走了。

“山羊”看她远去了,才去敲一个房间的门,三长两短,显然是暗号。

这会儿,是汪洋在指控钱之江,他有点儿激动,尽量在控制情绪。

汪洋:“首先我要说明一下,我指控老钱不是因为他指控了我。”

唐一娜嘲讽地:“就是这个原因也是允许的,代主任是不是?”

钱之江:“你请便。”

代主任:“不要插话,往下说。”

汪洋:“我跟老钱是在广州密码破译培训班上认识的,这是国集中培养破译专业人材的第一个班。在培训班上,老钱是没人能比的高材生,学期间就曾破译了英国两部高级模拟密码,被老师和同学一致誉为破译天才。毕业后,他参加了北伐战争,他的破译才能得到了充分展示,先后多次单独破译北洋军和西北军的多部军事密码,令我等其他破译人员望尘莫及。然而,这些年在破译军密电时,他过去的天才好像消失了,连我都可以破译的密码,他都破译不了。为什么昔日的破译天才,一旦破译军的密电就不行了呢?这是一个怪现象,也是我指控他为匪的一个理由。第二个理由,他刚才也说到,每次我破译的军密码总是很快失效,破了等于白破,他以此怀疑我是匪,这简直荒唐。其实,大家可以想想,为什么会这样,肯定是有人跟军通风报信嘛。谁通的风,报的信,我怀疑就是他,钱之江!第三个理由,我前面跟童副官也说过,作为一个总破译师,他应该知道像这样重要的密电,是不能对外说的,他一是跟闫京生说了,二是说了还让我向领导汇报此事。为什么?因为……我就不知道了。”他在说话期间,钱之江始终面无表情,仿佛不是在说自己。

在石门饭店的一个套房里,“彩云”把罗进和“山羊”迎了进来。他西装革履,派头十足,一头往后梳的银发一丝不乱,既是年老的暗示,又是身份的象征。

“彩云”:“你好,‘大白兔’同志,好久不见。”

罗进:“你好,我又打扰你了。”

“彩云”:“我也正想找你呢。”

适时,“山羊”神秘地打开一个柜门,对“彩云”:“这是暗道,有情况你从这儿走,我在门口。”便出去了。

“彩云”风度翩翩地,对罗进:“坐下说,有什么情况?”

罗进把一张纸条递上。

“彩云”看了纸条,久久盯着罗进:“这个情况确凿吗?”

罗进:“绝对确凿。”

“彩云”:“‘公牛’是谁?”

罗进:“就是‘毒蛇’的妻子。”

“彩云”:“噢,是‘毒蛇’的人。”

罗进:“而且,从很多事情上也可证实,这个消息绝对可靠。”

“彩云”:“其它还有什么事?”

《暗算》第二十七章(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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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早上海备司令部曾致电南京,说是截获了我军重要密电,请求派人来帮助破译,下午南京就派来一位少将,显得很重视。”

“‘白兔’同志,这个情报很重要,我马上要上报中央。现在你的任务是,必须和‘毒蛇’取得联系,搞清楚密电破译的进展情况。另外,央派来的特使已经到上海,我们要万无一失地保证他的安全,会议召开在即,我们必须睁大眼睛,提高惕,不要出现任何差错。这是特使同志在上海召开的第一次会议,与会者都是重要人物,稍有闪失都会可能使今后宁沪杭三地的地下工作陷入绝境,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要成功,就必须充分掌握敌人的动静,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你的侦听电台是我们的千里眼、顺风耳,现在这边只有你一部,独一无二,一定要时刻守好,不要丢失任何一份敌报。还有,与‘毒蛇’的联络一定要保持畅通,他是我们插在敌人心脏上的尖刀,也是我们的又一双千里眼、顺风耳,万万不能失去。”

罗进:“嗯。”

“彩云”:“记住这里的电话号码,下午四点之前,你要找我可以打这个电话。之后就不要打了,我会跟你联系的。”

罗进:“我一有‘毒蛇’的消息就跟你联系。”

“彩云”:“还有没有事?没事你可以走了。多保重。”

门打开,罗进出来,他觉地看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