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暗算》第二十六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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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之江刚刚和闫京生动了怒,这会儿正在楼前的空地上踱步消气。楼上传来唐一娜的余哭,有气无力,绝望、哀伤。

一条戒线,隔离成两个世界。

哨兵显然为刚才拦堵唐一娜作出了不小的损失,他衣冠不整,脸上还有被抓的指甲印,正气呼呼地收拾自己的衣服和情绪。他袖口上的纽扣少了一颗。

钱之江在地上看了看,看见了,上去拣了,还给哨兵。

哨兵:“谢谢。”

钱之江:“当兵几年了?”

“两年。”

“老家是哪里的?”

“贵州。”

“那你们还是老乡呢。”

“谁?”

钱之江指了指楼上:“就是她。”

哨兵用贵州话骂了几句:“哼,谁要和她是老乡,我看她简直是疯了,你看,把我抓的,出血了吧?”

“洗脸要小心,千万不要感染了。”

“她是干什么的?这么牛气!”

忽然两个特务从对面楼里出来了,哨兵马上板起了面孔:“来人了,你快走开。”

钱之江往后退去,一边问道:“你能帮我出去买点吗?”

哨兵急急地:“不行。你找黄处长吧。”

两个特务,一个手上抱铺盖,一个手上拎着电话机。为了消除哨兵对他的怀疑,等他们过来了,钱之江又对特务说:“我的胃痛,你能帮我找点来吗?”

特务:“什么?”

“止疼的就行。”

“等吃晚饭时给你吧。”

钱之江谢了他,目光随着他手上的电话机,进七号楼里去。

在会议室,童副官和汪洋像一对慈母严父一样,一个声俱厉,一个好言相劝,试图叫唐一娜停止悲哭。但无济于事,唐一娜趴在桌子上,脑袋像是和桌子粘住了,就是不起来。而且,他们越劝,她越哭得厉害,还拉起了长腔儿。两人都深深地感到厌恶和绝望,慢慢地退了出去。

钱之江还在散步。

童副官出来,像见到救星一样,不由分说,拉起钱之江就往楼里走。

钱之江家书房,天天趴在桌上练字。

罗雪:“天天,写字要有正确的姿势。”

天天坐好,问:“今天练什么字?”

罗雪翻看了一下练字本,心里有了数:“今天少练一点,就练两个字。”她在练字本上写下两个字,道:“叛,叛乱的‘叛’,还有就是的‘就’字。”

钱之江坐在唐一娜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哭,没有说一句话。唐一娜哭声终于小了,继而泣起来,最后完全不哭了。

钱之江一声不响。

唐一娜心里发,抬头想看个究竟,恰好和钱之江一直守望的目光对上了。

钱之江:“你的哭,是她的笑。”一句话,让原本准备再次伏案哭泣的唐一娜又抬起了头。

“你应该心里明白,裘丽丽和闫京生不一样,她是无辜的,你平白无故地把人家弄进来,她当然对你恨之入骨。”

唐一娜看诡计被识破,索丑话丑说:“我就是要整她!”

“那你就擦干眼泪,开动脑筋,继续整,整死拉倒。想整人就得这样,这是一条不归路,不是你整死她,就是她反过来整死你!一锥子也是疼,一刀子也是疼。你哭她就同情你了,她就是想听你哭呢。”

唐一娜一下子就停止了哭,擦干眼泪。

“一山难容两只母老虎,毕竟是你首先发难,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差不多就行了。”

唐一娜问:“那你的意思我还整她不整她?”

“我没有意思。”

“那我和她,你偏向谁?”

“我不偏不向。”

“一定要偏向一个呢?”

“你这是强盗理论,为什么我一定要偏向一个?就象刘司令把我们召到这里来,一定要从我们中间诞生出一个分子一样!谁胜出?谁败北?古罗马的角斗士中,只能活一个;而我们这些人里,则是必须死一个。谁是这一个?”

唐一娜吓坏了:“不是我!”

钱之江轻轻一笑。

唐一娜又哭了:“也不是你。”

“那是谁?”

“我不管,反正不是你和我。”

天天练完字,出去玩了。罗雪关了门,如前一样,靠着天天的练本剪出一句话:叛徒就是昨天被抓者,仍在302病房。公牛。

然后找了瓶子,装好。

她接到了一个电话,稍事打扮了一番,出门,并把垃圾带出家门,顺便丢进了垃圾桶里。

“耗子”吆喝着“倒垃圾!——倒垃圾!——”,骑车过来。两人擦肩而过,没有任何认识的迹象。

罗雪来到家属区大门口,看见有辆车子在等她。近了,陈司机迎上来,客气跟她寒喧道:“噢,你就是钱总的太太罗医生吧,就等你了,请上车。”

《暗算》第二十六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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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雪也客气地:“接到电话我就出来了,还是让你们等了……”

童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了一声:“钱太太——”

罗雪上车,发现车上还有汪妻、闫妻。

罗雪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陈司机笑眯眯地:“去了就知道了,反正是司令请客,在哪儿吃不重要。”

闫妻担心地:“司令干吗要请我们吃饭?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汪妻白了她一眼,敲了敲木头椅背。

大家都坐定了,几个女人有些忐忑不安的。

刘司令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首先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南京来的代主任,是朝廷命官,也是各位夫君现在的顶头上司。”

代主任友好地躬了一下子。

刘司令:“今天冒昧地请太太们来,为什么呢?说白了,我是来争取你们支持的,也是来表达我谢意的。各位夫君在为国执行一项重大任务,暂时回不了家,也不便打电话,我怕大家担心,上门单独一一解释,说真的我又没那么多的时间,所以代主任给我出了这么个好主意,一起吃顿饭,借此机会也认识一下大家。总之,各位要与夫君小别几日……”

童妻问:“他们在执行什么任务?”

刘司令看看代主任,代主任:“秘密任务。各位都是军人的太太,所以说出来也无妨。我们截获了前线军的一份重要密电,关系到下一步能不能将活动在江西、湖南、福建等地的红军一网打尽、彻底剿灭匪的大业,所以必须要尽快破译。”

闫妻:“他们在没在上海?”

代主任笑了:“在,当然在。”他故意卖着关子,“虽然日日思君不见君,可饮的还是一条江里的水,甚至吃的是同一个厨子的饭。现在他们就在我们楼下吃饭呢。”

众人倍感惊异。

刘司令:“今天请大家到这儿来,也是因为他们在这儿嘛。但是面就不见了,他们很忙,也不知道你们要来,见面一则耗费时间,二则也叫他们分心分神。当然,吃完饭,我可以带大家远距离地看一看,眼见为实,心里踏实。”

过程之中,罗雪一直仔细地听着,没有插话。

大家纷纷站起来举杯。

童副官领着汪、钱、闫、裘、唐进了餐厅,唐一娜似乎还在找中午见过的那位军官,却没了踪影。很明显,有人在盯梢他们。餐厅里,不时有窥探的眼神。钱之江则视而不见,径直往包房走去。

几人围桌坐好,准备吃饭。

童副官:“这是我们在这里吃的第一顿晚饭,我希望也是最后一顿。”他看看大家,没人理他,无趣地,“那就吃饭吧。”

大家埋头吃着,互不交流,连交流的目光也没有。

黄一彪进来,找了个位子坐下后,递给钱之江一包:“你怎么胃痛了?”

钱之江谢了他,说:“老病,情绪一紧张就容易犯。”

闫京生总算得了个空儿:“做贼心虚的人才会紧张,像我,跟贼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只有愤怒,只有屈辱。”

大家偷眼看着钱之江。

钱之江头都没抬,继续吃他的饭,好像是准备忍了。闫京生苦于没有对手,也只好作罢。

不料,突然间钱之江把手里的一碗饭飞了出去,当打在闫京生的身上。一阵乱。只听闫京生声嘶力竭地骂,但钱之江却咬紧牙关,只声不吭,像是被胃痛深深折磨着。待大家安静下来又开始吃饭时,钱之江却突然说:“闫副参谋长,我现在发现把你想错了。”

闫京生:“你别喊我,我不是你的副参谋长。”

“是,你不是我的副参谋长,你是匪。”

闫京生恶骂:“你放屁,你才是匪。”

黄一彪:“不要闹!”

钱之江平静地:“老实说,之前我确实没想过你可能是匪,以至于我私下曾经要求汪洋不要把你说出来。看着你进来,我感到非常难堪,也感到非常疚。但现在我不这么看了,为什么?因为你从进来以后一直对我恶语交加,下午在房间里还想打我,现在又把我气得跟一个没教养的流汉一样,在饭桌上朝你摔碗……”

闫京生:“你这是活该!”

“不,你这是在做戏给人看……请让我把话说完,我会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在座的有人知道,我钱之江一直以佛心待人待己,多少年来也没跟人红过脸。而今天我则当众失态,我感到双重的难过,这是你的,也是我养不到家。但是,闫京生,你心里清楚,我只是如实地说了一个事实而已,而且是私下说的,汪处长想公开,我还试图去阻止他,按常理讲你应该理解我,原谅我。可你没有。你这样穷凶极恶的,反而引起了我的怀疑,如果你不是匪,为什么要表现得如此激烈?狗急跳墙,你已经严重失态了。”

《暗算》第二十六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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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京生“呼”地站起来:“我激烈,我失态,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现在身上没,有我就一毙了你!”

“你越说心越虚。人咬人,无医。”

黄一彪:“坐下。都吃饭,吃完饭,还有事呢,要开会,刘司令和代主任都要来,你们有话可以在会上说,谁也不是三岁小孩了。”

钱之江笑笑:“天无时不风,地无时不尘,物无所不用,人无所不为。小小的七号楼,我看应该叫做风满楼了。”

整个七号楼的楼上楼下都黑得森,惟独会议室灯火通明,里面的人一个个看得很清楚,坐在那儿,像是在开会。

太太们挤在窗口前,往外看着,自己男人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刘司令:“都看见了吧?他们正在开会。”

童妻:“我们女人家可真是可怜,为他们尽了心,他们可好,悠哉悠哉的,还想得起老婆孩子来?巴不得眼不见心不烦呢!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同事,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而且,现在的姑,即使男人愿意是柳下惠,她也会投怀送抱的……”

汪妻:“那是你,我们家老汪不一样的,他的眼里只有我,平时上街,眼睛从来不看别的女人。”

闫妻:“老闫失眠,这睡觉的都没带在身上。”

罗雪的眼睛,在急切地找着钱之江,很快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自己热的丈夫。她百感交集,眼泪夺眶而出。这一情形被一旁的代主任悄悄地看见了……

会议室里,黄一彪:“……你们都上过私塾或者洋学堂,下面,让我们重温一下自己的学生时代。我说,你们写,就象抄写课文一样。”

大家的面前都放好了一张纸,拿笔,等着。

黄一彪真像一个老师一样,一字一顿地读着“毒蛇”写下的纸条:“取消特使行动,逗号,电台频率改到123456,句号。毒蛇,句号……”他说一句,大家跟着默写一句。显然,这是为了获取每个人的笔迹。

童副官:“司令说得好,门旯里拉屎总是要天亮的,你们不说,我们有办法会叫你们说的……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黄一彪:“这怎么叫罚酒,有这么好喝的罚酒吗?”

“对,我们黄处长手上罚酒多着呢,有各式各样的,老少不一,男女有别。什么人到了黄处长这里,只有好好走进去的,难得有好好走出来的。”

钱之江像没有听见旁人说话,他最快写完了,起身把纸交了,准备走了。

黄一彪:“别走,等着。”

钱之江回到原位坐下。

大家都写完了,交了。

黄一彪:“现在我把你们写的再交叉地分放下去,要求大家再抄一遍。”

那边紧张地进行着抄写,这边太太们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罗雪:“他们晚上也住在这儿?”

代主任:“对,你们的三位住在楼上,是那间房;童副官在楼下。”

汪妻:“门口好像有哨兵。”

刘司令:“那是为了保障他们的安全。今天报纸看了吧,现在匪活动很频繁,很猖狂,他们在执行重要任务,我自然也要重点保护。”

代主任:“你们放心好了,刘司令亲自在管,他们的吃、住、人身安全都是有保证的。”

刘司令:“放心,把心放在肚子里。”

代主任:“那就这样,他们在等我们过去开会呢。”

刘司令:“好,送你们回去了,家里孩子肯定要睡了。”

太太们果然踏实了,就在她们有说有笑间,罗雪又看了一眼窗外——

趁大家抄写时,黄一彪接着说:“说了你们不相信,就是昨天,我抓了一个匪分子,开始我们以君子相待,希望他改变立场,好言好语劝他,他就是什么都不说。后来,挨了一顿毒打,头破血流了,他一下子乖得跟个孙子似的,把什么都说了。这叫什么?不识相!人不识相,比狗不如,最后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唐一娜好奇地:“不是说他宁死不屈,还杀了我们的人吗?”

黄一彪:“唐小姐倒挺关心此事,这样说是为了麻痹他的同,防止其他人闻风而逃。没人比前员更适合来对付的地下组织了。”

裘丽丽看了一眼唐一娜,幸灾乐祸地笑了。

钱之江一边抄着一边听着。

笼罩着整个军部医院,痛苦的呻吟声从302病房传出来,“断剑”身上缠着纱布,疼得在床上打滚,结果更疼了,他忍不住大声儿叫起来。

看管的特务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叫什么叫?好狗不吃两家饭,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呢?人活的是个立场,没想好,就别乱站。”

《暗算》第二十六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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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剑”乞求地:“求求你,请护士小姐给我打一针吗啡好吧,我要疼死了……”

特务继续看着报纸,慢条斯理地:“吗啡是给前线剿匪受伤的弟兄用的,不是给你这软骨头的叛徒用的。你现在是亲都不疼,忍着吧。”

“我知道的都交代了,你们不能就此不管我的死活。”

“那要看你对我们还有没有利用价值……”

“有,怎么能没有呢?我知道有一张王牌就藏在你们部,那天在屋里开会的有八个人,体却只有七个……”

“给你看的照片里有没有他?”

“断剑”回忆着:“……没有……好像,有个人有点象……”

会议室,黄一彪:“抄完了都拿上来。”

钱之江又是第一个交了。

黄一彪:“钱总,你怎么总是第一个交?”

钱之江毫不在意:“我写字快。”

如前一样,黄一彪每收一张都在背后注明一个姓氏,以便到时对号入座。其他人纷纷交上来。

童副官又分发了下来:“再抄一遍。”

这回,钱之江分到的是签了“闫京生”大名的抄件,他没有任何表情,又埋头抄写起来。

代主任和刘司令看着送人的车走远了。

代主任:“这个黄一彪,口口声声说要放长线钓大鱼,可连他们的老婆都不知道自己丈夫在哪里,在干什么,怎么钓得到大鱼。想让鱼上勾,你至少得要让鱼知道,勾在哪儿呢?”

刘司令:“对对,姜还是老的辣,小黄还是嫩了。”

“看着吧,明天就会有匪上门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这几个女人中有匪,谁的嫌疑最大?”

“都有嫌疑。这么容易看出来,匪不早就消灭光了。但是你相信好了,不管她们中有没有匪,这顿饭你不会白请的。”

“那是,鸿门宴啊!”

他们边说边走进监视室,特务正用望远镜窥探唐一娜,从脸到饱满的部,如痴如狂。

另一特务猛地拍了他一下:“行了,你这叫望梅止渴。我要是你,那么喜欢她,今天晚上就过去把她收拾了。”

“那怎么敢?没准儿收拾的是个女匪。”

两位首长不期而至,把大家吓着了。刘司令和代主任倒是没什么,笑嘻嘻地和大家打着招呼。

黄一彪收了三道笔录后,和童副官耳语几句,便带着一沓笔录走了。童副官看见有人欲走,喊道:“嗳,都别动。想走?早着呢,今天晚上真正的节目还没开始。”

钱之江:“卖什么关子?我们又不是戏子,演的哪出节目!”

童副官正地:“钱之江,话不能这么说。真正的节目是什么?当然是把‘毒蛇’揪出来。怎么揪?我们分了两个步骤,刚才收集笔录是第一步,现在要开始第二步。第二步是什么?是给你一个机会,‘毒蛇’,你要明白,你此时只不过是条死蛇,或者算冬眠的蛇,主动受降,才是出路一条。‘毒蛇’,我知道你就在这儿,我告你,我给你十分钟考虑的时间,等我回来了,希望你主动站出来,或者去我房间找我也可以。‘毒蛇’,你想好了,我等你。”

唐一娜白了他一眼:“童副官,你没事吧?”

童副官不理她,径自而去。

大家面面相觑。

黄一彪等人走进了监视室,把一沓笔录都交给了代主任和刘司令。两人一一看着。

忽然,代主任了一张出来。

会议室一派静穆,只听见手表的指针在走。

童副官回来了,强颜欢笑地说:“‘毒蛇’,约定的时间到了,站出来吧。”

但无人站出来,大家谁都不看谁。突然,先从唐一娜开始,接着众人忍不住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童副官急了:“笑什么?”

唐一娜笑出了眼泪:“笑你那么一本正经,跟真的一样。”

汪洋也上前,拍拍童副官的肩膀。

童副官突然变了脸,推开汪洋:“你们这叫什么?这叫不见棺材不落泪!哼,死到临头还在做美梦是不是?‘毒蛇’,你想得美!你想做美梦,可你的手不帮你的忙,孙悟空会七十二变,也变不了他写的字!老实告诉你,刚才我粗粗地看了一下都看出了名堂,何况今天晚上我们还专门请来了指认笔迹的专家,他会给你带来棺材盖的,等着吧!”

唐一娜止住了笑:“我说童副官,你有完没完?想抓‘毒蛇’抓去,在这儿哼哼叽叽地干什么呢?我老早就听人说你是个妻管严,有本事回家跟你老婆喊去,在这儿耍什么威风!这儿没你想的那种软柿子,没人好捏!”

钱之江:“唐参谋说的是。老童,咱们都是一个楼里办公的,你我两家还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家天天这边放个屁,你家都能闻见臭味儿来;平时你借我棵葱,我欠你一碗米,说这些伤和气的话,那是何必?此事过后,彼此还要事呢,干吗剑拔张的,敲山震虎,只怕没震着虎,先把山给敲烂了。”

《暗算》第二十六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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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童副官是主动的,经唐一娜一骂、钱之江一说,倒似乎真是他理亏似的。他低下了头,小声地:“我也是人在江湖。”

钱之江:“理解、理解,我们也要设身处地,和老童换位思考一下,不能怨他的。”

童副官感激地看了钱之江一眼:“唉,远亲不如近邻,老钱,还是你对我好。”就这样,充满火味的气氛暂时平和了下来。

刘司令、代主任和黄一彪头凑在一起,在反复、轮流看着一个人的笔录。似乎是很明显的,三次笔录和“原件”的字迹虽然不能说完全一模一样,但字字相仿,气势相同,几乎是一目了然。

代主任:“我看就是他了。”

刘司令:“我看也是,一个人的笔迹,就象他的禀,江山易改,禀难移。”

黄一彪:“那就抓了?”

代主任看着刘司令:“你看,怎么办?”

“我们过去吧,先审他一下。”

人们都干等着,但气氛好多了,唐一娜甚至在小声地找钱之江说话,还“吃、吃”地笑着。

三人进来后,刘司令指着闫京生:“你留下,其他人走。”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向闫京生。

钱之江从他身边走过去,看了他一眼。闫京生故作镇静地笑了笑。

都走了,剩下两位首长和闫京生。

刘司令看着闫京生,突然冷冷地冒出一句:“闫京生,你好大的胆子。”

闫京生深感事情不妙,眼巴巴看着司令,不知该说什么:“司令,我……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是钱之江诬陷我……”

司令拍案而起:“闫京生,你给我放老实点!现在不是狡辩的时候,你要再狡辩,我一崩了你!”

“司令,你……相信我,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确实是钱之江诬陷的我……”

司令又要发作,代主任拦住了他:“你口口声声说钱之江诬陷你,那你说,钱之江为什么要诬陷你?”

闫京生一下子被问住了:“我……我不知道……”

代主任:“你们有过节?有旧怨?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闫京生回答不上来。

“不要瞎编,瞎编的东西是见不了人,拿不到太底下晒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没有说有,给人揭穿了,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跟他之间……没有……平时我们接触不多,不是一个部门的。”

“那就怪了。”

“可能他就是匪,所以想赖到我头上,让我当他的替死鬼。”

“你这说法不能服人,办公楼里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偏偏要赖你?”

刘司令附和道:“对,他为什么要诬陷你?”

闫京生:“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他没有跟我说过电报的事,他在撒谎!”

刘司令讥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要我把他叫下来跟你对质吗?”

“可以,你问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跟我说的,我敢说他编不圆!”

特务又在用望远镜寻找唐一娜,但在她房间里,只有裘丽丽一人。转到钱之江房间里,发现她就坐在闫京生的床上,与汪洋专注地看着钱之江,好像在听他说什么。扬声器里,传出钱之江的声音:“……如果闫京生是匪的话,我也完了!”

唐一娜:“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电报的事情是我跟他说的,事后我又没有及时向上级汇报,由此导致的恶果现在还难以预料,没准儿给国带来了不可挽回的损失。你说,刘司令能放过我吗?他曾经说过,即使不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也要送我上军事法庭。我只可怜我的儿子天天,他从小由他母亲一手带大,我平时工作忙,他长这么大,我没有给他喂过一次,换过一片尿布,买过一件衣服,开过一次家长会,甚至没去学校门口接过他一回……我答应今天带他去看西洋镜,这又骗了他……”说着,他难过地把脸扭向一边。

唐一娜的眼圈红了。

汪洋:“老钱,别悲观,司令他说的是气话,我听说,你和他私交不一般……当初没你在军阀混战中破译对手密码,向刘司令提供了关键的战略方案,司令也不会这么快就取得了蒋委员长的信任,在上海滩坐上了这把交椅……”

适时,黄一彪进来,对钱之江:“跟我走一趟。”

钱之江站了起来,唐一娜想拉没拉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去。

唐一娜叫了一声:“钱总!”

钱之江没有回头。

会议室里,钱之江平静地在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我们破译出电报的时间是下午2点21分,然后我从唐一娜的破译室出来,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走廊上碰到了闫副参谋长,我看到他手上拿着一份文件,知道他是来还我们的,就随便问了一句:看完了?他说:嗯,完了。他问我那边办公室里有没有人?我说有的,他就走了。很快,他还了文件回来,经过我的办公室时,看我坐在里面,便对我点点头,进来……”

《暗算》第二十六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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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京生叫起来:“你撒谎!我没进他办公室。”

代主任:“你让他说,让你说的时候你再说。”

钱之江继续道:“……他进来笑嘻嘻地问我:你们是不是刚收到上面的一份重要电报?我说是,你怎么知道?他说:看你们唐参谋那个样子,神神秘秘的,女人都沉不住气,我当然就知道了。然后他问我是不是人事任免方面的。我说不是。他问我是什么,当时童副官还没有通知我这份电报不能外传,我心想他是楼里的人,怕他真以为是人事问题而平添烦恼,就贸然跟他说了。然后他就走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代主任:“他进你办公室,有没有人看到?”

“这我不知道。当时我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外面走廊上有没有……我看不到,即使有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找不到证明他进了我办公室的人,闫副参谋长才敢说我诬陷了他,否则我认为他不会的。但是,我在想,如果把那天上班的人都喊来问一下,说不定还真能找到证人呢。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完了。”

代主任对闫京生:“你说你没进他办公室,有没有谁可以证明?比如有没有人跟你一块儿回去的,或者你在经过他办公室时,有人看见你没进去,而是直接走过去了,有没有这样的人?”

闫京生又给问住了:“这……没有,可我绝对没有进他办公室。”

“他说你进了,你说没进,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事,各有一面之辞,让我们信谁?口说无凭的话现在都不要说。”对钱之江,“你走吧,把唐参谋叫下来。”

钱之江回来了,唐一娜激动地站了起来:“钱总,你没事吧?我正在为你向上帝祈祷呢……”

钱之江:“我信佛。”

“只要能保佑你,信上帝信佛都行。”

“你去会议室一趟。”

唐一娜愣了一下:“怎么扯上我了?”

“去吧。你又没事,不会有你事的。”

唐一娜犹犹豫豫地出去。

汪洋:“问你些什么?要紧吗?”

“我如实讲就是了,不知道要不要紧。喜风不动,冥顺于道,得失从缘吧。”

唐一娜到了会议室坐了下来。

代主任:“问你几个问题,要说实话。一,从下午到现在,钱之江有没有私下跟你谈过有关闫京生的事?”

唐一娜:“没有。”

“昨天下午闫京生有没有去过你们办公室?”

“有。”

“大约在什么时候?”

唐一娜想了想:“2点多,我跟钱总破译电报时是2点21分,这在工作日志上都有记录,然后钱总刚走一会儿,闫副参谋长就来了。”

“他在破译室时跟你有什么交谈吗?”

“没有。”

“一句话没说?”

“那也不是,他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管资料的小李不在。他问我小李呢,我看他手上拿着文件,知道他是来还文件的,就说你放在这儿就是了。他放下文件,说你跟小李讲一下,我还了。我说好的。当时我正忙着在誊抄电文,他问我你在写什么呢,说着头就凑了过来。我马上用手捂住了,跟他开玩笑地说:去你的,等你当上了司令再看吧。他笑笑说:那只有等下辈子了,就走了。就这样。”

代主任问闫京生:“是这样的吗?”

闫京生:“我头凑过去……其实不是真的要看,只是伸了一下头。”

唐一娜:“可我当时以为你要看啊,所以用手捂住了。”

“是不是这样的,她用手捂住了?”

闫京生:“是。”

代主任脸非常难看,示意唐一娜可以走了。唐一娜拔就走。

闫京生沮丧地抱住了头。

唐一娜出来,却在楼梯口慢了下来,磨磨蹭蹭地,也许是想听听会议室里在说些什么。黑暗中,忽然冒出一个人影,着实将她吓了一跳。原来是童副官,他冷冷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你的事了,还不赶紧走?”

刘司令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拍得他的手都疼了,厉声喝道:“闫京生,你从实招来,你什么时候加入匪的,你的上线是谁,你的下线又是谁?”

闫京生哭诉着:“刘司令,我不是匪……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如果是匪就让天杀我,雷劈我,让我断子绝孙,让阎王爷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刘司令把“原件”和闫京生晚上写的三份笔录一起,丢在他的面前:“那你给我说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代主任:“对,是不是匪,就看你能不能说得清这个笔迹问题了。”

闫京生看了就傻了——

三份笔录和原件的笔迹一样。

闫京生极力申辩:“这不是我写的……我没有写过这个……”

《暗算》第二十六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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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主任:“没有写过哪个?”

闫京生指着原件:“当然是这个。”

代主任指三份笔录:“那这是不是你写的?”

“这个是……可是……你们看,这个‘特’字,还有这两个字,‘频率’,我写的和原件不一样……”

代主任:“是,这三个字是有点区别,但是总56个字,你只能说清楚3个字,好像太少了吧。”

闫京生还想申辩,刘司令干脆把拔了出来,拍在桌上:“你现在不是狡辩的时候,是坦白的时候!说,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

闫京生痛苦不堪,他涕泪横流:“司令,我冤啊,我知道有人在整我,我不干,我不干……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中的的招待所,哨兵隐隐显显,司令的骂声起起落落,还有闫京生断断续续的哭声……

钱之江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唐一娜凑了上来:“你在看什么?”

钱之江:“我在听闫京生的求饶声。”

汪洋:“真想不到,他居然是分子。”

钱之江:“让你想到了,他怎么还当得成?”

唐一娜舒展双臂,一副苦尽甘来的样子说:“就是,唉,这样的话,明天是不是就会放我们出去了……”

汪洋:“那应该放了,没理由不放。”

钱之江:“但愿吧。”他转身要出去。

汪洋:“老钱,你去哪儿?”

钱之江看看唐一娜,不好意思地说:“我……去洗手间。”

汪洋看着钱之江的背影,打趣道:“这个钱之江,别人是洋泾浜,他才是地道的英国绅士。”

这个被称为英国绅士的人,这时候想的,还是那份情报,因为钱之江深深地知道,那份至关重要的情报迄今为止还没有送出去。

借刀杀人,他听到了那个恶贯满盈的闫京生的哭声。

童副官和黄一彪在门口站着,恭候首长出来。两位首长出来了,随后又一起往外走去。

刘司令气得骂骂咧咧地:“贱骨头,死到临头还要吃苦头。”

童副官:“他不肯说?”

司令对黄一彪:“交代给你了,一定要撬开他的嘴,让他把同吐出来!我就不信他是铁嘴钢牙。“

“可以用刑吗?”

“什么叫可以?那是你的拿手好戏。交代给你了就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

代主任:“对付人,你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才能摇撼他的意志,摘除他那颗镇定的心。”

黄一彪:“知道了。”

代主任:“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辛苦。”

童副官:“那……楼上的人,可以散了吗?”

刘司令看代主任。代主任:“等闫京生开了口再说吧,我们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小心使得万年传。万一这里面有他的同呢?放出去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刘司令:“对,急什么,早一天迟一天有什么关系。”

代主任:“也不会迟的,交代黄处长了,他会有办法让那家伙开口的。”

三人都站在窗前往下看着,两位首长上了车,童副官和黄一彪等车走过,回身进楼。

唐一娜:“真缺德,听见了没有?可能还要我们再等,还等什么,我的头发天天都要洗的,一天不洗,我就能闻见有馊味儿……”

汪洋开玩笑:“不是馊味儿,还是花露水的味儿,我们密斯唐是永远不会馊的。”

钱之江打断他们:“走,我们下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三人下楼,刚好遇到回来的童和黄两人。

汪洋笑容可掬地:“刘司令走了?”

唐一娜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童副官不耐烦地:“走什么走,大晚上走哪儿去?去去去,我们还有要事,你们回房间去吧。”

唐一娜刚想发作,黄一彪开口了,对钱之江:“钱总带头配合一下,我们确有公务。”说着,两人往会议室走去。钱拉着唐、汪只好晃晃悠悠地回楼上去。这时传来闫京生的一声惨叫。

“猴子”提着一兜水果,嘴里还吃着香蕉,好像站在那里等人。“耗子”拿着簸萁过来,碰了碰他的手。

“猴子”似乎被吓了一跳:“老东西,你要干什么?”

“耗子”指指他的脚下,原来“猴子”的脚踩着了一块香蕉皮。“猴子”骂骂咧咧地,把脚拿开。其间,“耗子”已经将情报递给了“猴子”。

“猴子”低声道:“‘大白兔’同意见‘飞刀’了。”

“猴子”的手心里,捏住了那个纸条。

钱之江静静地站在窗前,听着楼下闫京生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唐一娜捂住了耳朵。汪洋看看钱,又看看唐,不知说什么才好。

《暗算》第二十六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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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几乎散尽,“耗子”开始清扫垃圾。一直隐于暗处的“飞刀”出来,从垃圾车上拿了扫把,帮“耗子”扫了起来。

“耗子”:“我一直在找你。”

“飞刀”:“我早来了,一直看着你呢。”

“上面同意见你了。”

“什么时候?”

正说着,一辆车开了过来。“猴子”探出脑袋示意他上来,“耗子”点点头,“飞刀”迅速上了车。车很快就驶远了。

“耗子”继续扫地……

罗进的车行驶在街上。

,“猴子”开车,“飞刀”和罗进坐在后座上。

“飞刀”:“……他的代号叫‘断剑’,是我的上线。”

罗进:“他怎么会认识“犬”呢?”

“我和‘犬’是在法国认识的,一起入的,在上海我们没有直接的工作关系,但有时我有情报传不出去,也会给他。去年5月份,我在一次行动中受伤,当时手上有份情报,很急,我不便行动,只好叫‘断剑’去送给‘犬’了。”

罗进沉默着。

“必须把他干掉,否则‘犬’随时都有可能被出卖。”

“谁去干呢?”

“我去。”

“你一个人行吗?”

“他还在302病房吗?我昨天去过,没人。”

罗进亮了一下纸条:“刚接到的情报,可以肯定还在。”

“飞刀”:“我今天晚上就行动。”

七号楼里,只有会议室还亮着灯,里面却空无一人。

童副官蹑手蹑脚,轻轻推开钱之江房间的门,看了看,又关了门;然后去看裘丽丽和唐一娜的屋。

黑暗中,裘丽丽惊叫一声:“谁?”随着叫声,灯亮了。

童副官:“是我。”

裘丽丽惊魂不定,她拍打着自己的口:“啊哟,是童副官,你真要把我吓死了,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我看看。”他发现唐一娜的床上空空的。

裘丽丽有意地:“噢,是查房呢,欢迎欢迎。”

“她呢,唐一娜怎么没在?”

裘丽丽怪气:“我怎么知道,脚长在她身上,这会儿,可能是在哪个男人的床上吧。”

夜晚的军部医院302病房,“飞刀”像只鸟一样,无声地从窗户飞了进来。假“断剑”在床上躺着,似乎睡着了。

“飞刀”从容地把尖刀横在他的脖子上,压低声音:“狗日的,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假“断剑”突然把手从被子下面伸出来,握了一把。但“飞刀”已经像切菜一样,切开了假“断剑”的喉咙。

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跑来,“飞刀”索躲在门后,待一个特务探头进来时,手起刀落,利索地结果了他的命。其他特务冲了进来。

“飞刀”已经飞出窗户……

童副官进到钱之江房间,打开了灯。闫京生的床上睡着一个人,就是唐一娜。

童副官:“你怎么睡在这儿?”

唐一娜爬起来,睡眼朦胧地:“我不想跟那个泼妇睡。”

“你睡这儿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跟我的两个领导睡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还没结婚的大姑,怎么随便就在男人的房间里过夜了,这有伤风化,成何体统?”

唐一娜来了神:“是你嫁人还是我嫁人,你要认为还是我嫁人,就趁早别这份心。”

钱之江欠起身来,劝道:“行啦行啦,都几点了,睡不了几个小时了,就让她睡在这儿吧。”

童副官:“那出了事你负责。”

汪洋:“能出什么事?没事,反正我们也不是一个人,我,还有老钱,没什么说不清的。”

钱之江:“只要闫京生不回来就行了。”

童副官冷笑:“他是不会回来了。”

汪洋:“嗳,他去哪儿了?”

童副官:“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临时的办公室几乎是一个行刑室了。闫京生已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上。特务手上拿着一根皮带,打得满头是汗。

这会儿,黄一彪夺过皮带,吼道:“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打死你。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闫京生倔强地抬起头来:“我不是匪,要我说什么?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不成功便成仁。老子手上杀死过多少人,多少,我活的不亏,够了,还赚了……只是没想到,我一心无二地为国卖命,末了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黄一彪:“谁是你的自己人?”他气急败坏地猛了几鞭子,丢了皮带,“这样打我还嫌累,走,明天带他回刑讯房,那儿的刑具现成的,用不着下大力气……瞧我出的这身汗……”

《暗算》第二十六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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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去,将闫京生独自丢在里面。

“哐当——”一声,门关上了,又静又黑的夜。

一个人影悄悄地走到钱之江的床边。钱之江睁开眼睛,好像从来就没有睡着的样子。

唐一娜深情地看着他。

钱之江眼睛大睁着,也看着唐一娜,没有表情。

唐一娜退回到自己的床上。

钱之江重新闭上眼睛。

汪洋打着呼噜……

闫京生绝望地看着桌子上专门留给他写自白书的纸和笔。笔是蘸水笔,插在墨水瓶里的。

闫京生拔出笔,把墨水全甩了,还塞入嘴巴用口水把墨水洗了,然后,用笔尖破了身上刚刚凝结的血痂。

血涸涸地流了出来,闫京生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鲜血流淌。不一会儿,他蘸着自己的鲜血开始落笔写起来。

唐一娜进来,径直开灯,并朝自己的床走去。

裘丽丽坐了起来:“你干吗?”

唐一娜:“干吗?我回来睡觉!”

“我不是男人,没有资格和你同居,你还回有资格的人身边去吧。”

“我愿意睡哪儿就睡哪儿!”

“好,那我出去,你带回来男人身上热哄哄的臭气,我闻不惯!”

唐一娜顺手将枕头砸向裘丽丽——

钱之江听见隔壁房间的吵闹,他翻了一个身,又睡去了。

终于到了早晨,特务显然刚起床,往洗漱间走。他走到关押闫京生的房间门口,忽然感觉到脚上沾乎乎的,低头一看,地上流满了血,是从门缝里流出来的。

特务打开门——

闫京生躺倒在满地的血泊中,已经割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