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公交车

挂上电话,我立即就后悔了。

车窗外,残阳似血,火红的落日燃烧尽最后一丝热情,虽然不舍,却依旧离开了。远山只剩下了黛色的模糊轮廓。

我不由得深深叹息,公交车还有十几分钟才经过外婆家,天已经黑透了,那么晚让外婆站在路口做什么呢?公交车在黑夜中快速前行,载着心事重重的乘客不断向前。车子从路边经过家乡,最熟悉的景致与最亲近的人就在窗外忽闪而过,兴奋和激动转眼成为远离的失落,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难以描述。

几分钟前,我打电话告诉外婆,我要经过乡下。她很是高兴:“大概几点钟到?”电话里传来一阵带着浓郁的乡音。我一一回答,却有些遗憾:“可惜附近没有站,不然可以回去看看。”她说:“你读你的书,我身体好着呢,不用管我。”说完,一阵沉默。

我理解这份沉默。

车过乡下,外婆和孙子相隔数米,却不能相见。

我打破这份沉默:“外婆,要不这样,快到村子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你到路边等我,我在后排的窗里向你挥手,你可以看到我,我也可以看见你。”对于这个突然的建议,我自己也觉得很为难,仅仅是一时兴起,就让年老的外婆在路口等我,算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很高兴。

窗外一片模糊,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着车厢,我计算着时间与路程,却总是看不见那熟悉的风景。室内外温差大,车窗内起了一层薄雾。我慌忙用手掌擦亮玻璃,双手罩住眼眶遮挡车内的亮光,让自己也陷入同外面一样的黑夜。在微光下搜索着一景一物。我终于看见了被车灯照出几米的路面的轮廓,还有那村庄里萤火般的昏黄灯火。就这一个路口我忽然看见有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照着车子!我急急地招手呼喊,仅仅几秒,车子就过了!

我仍然清楚记得她的面貌,满脸褶子,黝黑的皮肤,同往常一样。只不过那满头的黑发上洒满了月光……

那天,我们的目光穿过空气中的浮尘,交织在一起,那样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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