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的霉干菜

今天的饭桌上多了一盘霉干菜扣肉,估计这是最后一次在家里尝这样地道的味道了。 

霉干菜扣肉,肉是主角,大伙碗里盛的都是肉。盘子里剩下的就只是干巴巴的霉干菜。估计也不再有人去品尝了,最后免不了倒掉的命运。不过,我每次吃这道菜,总会忍不住多吃几口霉干菜。总觉得,那里藏着我对阿嬷的记忆。 

小时候,我很少回台湾。回去了也就是跟阿嬷到田地里瞎晃,没什么正事干。阿嬷就指着一块地,对我说:“轩轩,我们去拔草,有虫就放在小盒子里,拿回去给小叔叔,让他钓鱼给你吃,好不好?”我只在书上看到过甲虫一样的独角仙,还真没见过田里真正的虫子,于是好奇地满口答应。 

地里杂草不多,但拔起来很累人,得先把草下的土翻起来,把草根挖出来,遇到土块还得用手掰开才行。拔了几把,突然看到叶子上,灰灰的一团,满是绒毛的东西肆意蠕动扭转着。当下竟恶心得快要吐出来,头皮一阵发麻,传遍全身上下。亏我还有勇气跑回家!之后就再也不把除草捉虫当做趣事了。 

除草的那块田里种的就是雪里红——霉干菜的原料。 

第二天,阿嬷从地里背回满框的雪里红。去掉菜根,放进篮子,再撒上食盐。说是让我脱了鞋进去踩。什么?脚踩雪里红!这太让人兴奋了。毛毛虫的不快一下子就被忘到了九霄云外。阿嬷把被我小脚踩过的雪里红放在阴凉地里阴干。 

又过了一天,阿嬷又把这些已经蔫头蔫脑的雪里红放在阳光底下晾晒。我疑惑地问阿嬷:“不是说要阴干吗?为什么又要晒呢?” 

“是啊。但是它们看不到阳光会伤心哦!就不够好吃了。” 阿嬷眯眯地笑着,脸上的皱纹在阳光下和错综堆叠的雪里红一起泛着光亮。 

后来,吃霉干菜扣肉时,我都傻傻地认为扣肉的那层油光,是它哭泣的结果,而霉干菜因为吸收了阳光的能量,能够在一旁劝慰它,开导它,和它互补。扣肉的味道只是肉的味道,霉干菜里却有种幸福知足的味道。 很多年没有再回阿嬷那儿了。但每年阿嬷都会从台湾寄霉干菜来。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再看到阿嬷是今年暑假我回台湾的时候,她的脸已经成了干巴巴的霉干菜,牙齿像霉干菜一样黑。因为中风,她的腿脚已经不如从前灵便。而原来那块菜园也早已荒芜。我很好奇,每年的霉干菜从哪里来呢? 

一天早上,我看见楼下阿嬷佝偻的身影,慢慢地一直挪到墙角。又从陈旧的大瓮里掏出一把把黑黑的霉干菜。我叫了声“阿嬷”,她抬起头看着我说:“这是最后一批了,晒干了让你们带回去。”顿时,我泪水盈眶······ 

内容推荐

【下一页】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