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作文1800字

我和美美刚出宿舍时,天阴阴地沉着脸。

然而,还没到西门,雨就刷地下来了。

南方的雨就是这样,来势汹汹,令人措手不及。雨实在是太大了,只靠着我的一把小伞是无法前进的,我们只好暂时避避雨。

躲在自行车棚底下,头顶是雨水撞上铁皮发出的轰鸣,眼前沥青的地上绽开密密麻麻的水花,我低头,看见我的白鞋湿了。大雨搞得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我擦擦眼镜,而且令出行很不方便。虽然我喜爱雨后清新湿润的空气,但我一直是那么讨厌下雨,尤其是当我还要在下暴雨的今天回初中的时候。

好不容易上了公交,雨一下子又停了,很欠揍。我把窗子开得大大的,让混杂着水汽的风将我包裹起来,凉凉的,还带着我喜欢的气味。我想,很快就要见到以前的老师和老同学了,这么一想,心情又很不错了。

因为我们这帮同学的感情实在是很好,坐在车上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扯出一个笑来,回忆着许多有趣的人和事,连十几个站的车程也不知不觉地磨掉了。

到达学校,下午两点钟,和预计的一样,我喜欢这种完美的,按部就班的吻合。“Lucky~”我穿着自己的衣服,大剌剌地混着初中生的人流溜了进去。

已经有很多朋友在里面等着了,一眼扫过去,变化不大。我看着这些亲切熟悉的面孔,想热情地打个招呼,然而也不知怎么,我感到一种阻力,一种胆怯和隔阂。这样的感受叫我吃了一惊,我发现自己竟然不知该怎样给他们一个恰当的问候。

所以最终,就是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明明脸上显出一贯促狭的笑容,却因嘴中找不出逗趣儿的话以搭配而显得非常,非常尴尬。

好在,大家看起来都是这样的。

我的热情已经有点冷却了。

我们去见从前的班主任,他在一个宽大的会议室里接待我们。这是他的习惯,但我觉得这样不好,很不好。只因我们一个班都不是能言善讲,可以在师长面前装乖卖巧的人,二十好几个人往那儿一坐,竟然静可闻针。

令人灰心丧气的静默。

“说点什么呀,你们回来见我,都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老班发问了。他从前就说过,我们是一帮腼腆过头的孩子,嘴很笨。时至今日,此时此刻,再次证明他的正确,我不得不承认。

老班不得不亲自一个个像审犯人似地问过去:在哪个学校啊,选文选理啊,宿舍几个人啊。然后得到细若蚊吟的回答。

我细细地打量坐在对面的这帮老朋友,真的变化不大吗?我一向是非常爱重这个老班的,所以即使我本来在长辈面前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也尽可能多和他讲话,即使自己激动得手心冒汗,眼眶发热——这是我的社交毛病。

但是,我对面的这些人,这些刚分别了不到一年的人,我在他们眼中看不到这种渴望,这种期盼着和老师交流的渴望。他们摆出拒绝的姿态,缄口不言。但他们之中有两种人,一种是不感兴趣式的拒绝,一种则是出于天性使然。前者我感到大惑不解,而后者,我尚能从他们默默凝视的神情里读到一丝孺慕。我叹了口气。

这个班主任,之所以如此让人喜欢,大抵是因为他喜欢讲很多很多本不该由他来讲的事。

他说,中考和高考只是人生中的再小不过的事,再过十几二十年,想起来都会为现在惶惶不安的自己发笑。

他说,我建议你们以后都去当医生和老师,社会现在太需要这两个职业了。许多顶尖人才往往不选择当老师,但你们想想,你们的小孩以后的老师可能都是资质特别平庸的人,没别的出路才迫不得已来当老师的人,多可怕啊。医生也是,这都太普遍了。

我想,这个我一直崇敬的,充满智慧的老师,他又有没有想到今天这种情况呢?为何不说话,为何面对面坐着,明明彼此了解,却再也找不到往日轻易能找到的熟稔?更可笑的是,我虽然这样想着,却也有相同的感觉。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在我们还没发觉或是不愿意承认的时候,心早就变了,记忆不可靠,因为它留不住过往的感觉,却又证明了当下的感觉的错误。所以,无数的久别重逢,都那么虚伪,虽然每个人装出的笑脸都是出于好意。

有一句话说的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是否并不真正了解他们?还是任何人与人交往其实都是漫不经心,袒露想袒露的,而保留剩下的大多数呢?

我自言自语:“大惑不解。”

五点钟,我们散了。我邀玩的很好的姑娘去以前常去的兰州拉面搓一顿,她斜我一眼:“还念着兰州?太掉价了吧。”我失语。另一个姑娘笑我,又有点可怜我:“你太朴实了点,他们都不像你。”这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

我一个人踏着一地水洼,冒着小雨去吃拉面,店面翻修过,大了,老板脸和以前长得没差,但是以前的热情劲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索然无味,我栉风沐雨而来,想品尝回忆的滋味,上来的却是一碗缺盐少酱的白水煮面么。

莫道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醒,读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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