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老了,我还年轻

秋日的午后,总是温馨得催人入睡。阳光斜斜,树影斑驳,路旁的柿子树金黄,时不时让人眼前一亮。我舒坦地坐在公交车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恬静。

旁边的老奶奶一副老年人的打扮:黑裤子,黑鞋子,天蓝色的上衣,衣扣是斜斜的一溜,苍白的头发很干燥,深深的皱纹牵扯出嘴角微妙的弧度。她伸出手紧紧抓住前排的椅子,身子前倾,眼睛盯着前方,一动也不动,好像很紧张,车子的每一次颠簸于她而言似乎都是煎熬。

我想起我的奶奶,那个小小的瘦瘦的老人,也是这种穿着,每天忙忙碌碌,一停下来便会不知所措,喜欢打瞌睡,睡觉时还会打呼噜。奶奶的手很苍老,没有一点肉感,骨节突出,一根一根血管分外明显,手上的皮一抓一大把。时间很公正,公正得近乎无情,它似乎要抽干我奶奶身上所有的生命活力,再将赤裸裸的灵魂送上天堂。

奶奶老了,连记忆也模糊了。我每次去看她,刚见面时她总会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看我,嘟哝着:“这小姑娘,叫谁奶奶呀?!”那一刻,我的心很痛,我的亲爱的奶奶,竟然不记得我是谁。“奶奶,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吗?”良久,她才回一句:“噢――是你呀!老了,记不得了。”有时候,她会重复地问我同一个问题;有时候,刚吃完饭,转眼就忘了……

老,是一个可怕的词,有时候,老与死之间是可以画等号的。人到暮年,如同日薄西山,虽然风轻云淡,背后,却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俯仰一世,终期于尽,人活着,图的究竟是什么?

终究又是秋天了,生命纷纷凋落,湮没于尘埃,无声无息。匆匆的散场后留下破败的哀伤,死亡的帷幕落下,万物便都沉寂了。想到这里,我便不由地沉默了,透过车窗看着沿路的风景

江水有些浑浊,石板路上的草好像没有了水分,像标本般僵硬,直挺挺地簌簌作响。可是,路旁却开出了花:一棵树上有红白两色,花朵硕大,层层堆叠,倒有几分牡丹的雍容气质,没有花香,却美得令人感动。在死亡的浩劫中,生命的鲜活最能唤醒心底的情愫。欣喜之余,又默然了:一季一风景,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草的死亡是因为它曾经骄傲地活过,没有生,何来死呢?眼前的繁花似锦,之前不也因为它毫不起眼而被我忽略吗?之后不也会被时间带走吗?华丽是因为现在是它的舞台,消逝是因为那时戏已经终了。不用再哀叹生命的死亡,既然曾经精彩地活过,死便没有什么可遗憾了。

再往前看去,稻田绵延,成熟的稻穗洋溢着金黄的喜悦。震撼之余,我又释然了:这一季的稻谷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它们即将被收割,但它们是开心的,因为它们的死意味着来年更多的稻谷的生。它们知道,虽然自己死了,可这片曾经呵护过它们的土地却是永生的,在它们曾经屹立过的地方,会有更多的生命继续下去。生命的终结同时也是生命的开始,落幕的苦涩中其实还有更多新生的欢愉。古人云:“死生亦大矣。”我想,死亡有时候也可以是充满希望和期待的。

红叶落地,会有更多的绿叶在枝头走过来年的四季轮回。虽然我们渺小,在时间的长河中激荡不起半点水花,可是,我们还年轻,正在努力地生活,掌控着属于我们的这片天地。

宇宙无穷,时空无限,未来是我们的,奇迹是可能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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