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青春奋斗

夕阳走下山收尽苍凉的残照,点点寒鸦怪叫着归于静谧的晚树。 

四合的暮色下,十六岁的少女正搭载着开往上海的列车。此时,同龄人还在父母精心搭建的“小巢”里蜷缩着。同车厢的人也逐个躺下,偶有一声咳嗽传来,为这夜的序章添一份纯真的美好。车窗边的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她凝眉望着窗外,看连续不断的夜一直向后退去、汇聚,浩瀚成历史的深海,不知不觉,她的眼眸也如这深海一般深邃了。 

她看到了远方,看到了天际的鱼白,看到了上海光彩夺目的灯塔,然而最后,一切的一切化成了一片竹林…… 

竹林,是她的故乡。茂林修竹之间,金谷宴集、兰亭修禊,多少贤者曾在这样一种优雅的环境中挥麈清谈、稽古谈心。可这些文人墨客永远无法理解偏隅之地黎民的悲怮,一家妻小衣堪堪蔽体,食难以果腹,迫于生计与香火的传承,父母不得不含泪打发女儿出门,去串演各种悲剧,去体味时代的荒凉,去在社会的瀚海之中浮沉。十六岁,真正的锦瑟华年,却是她似水流年的终章。 

若说命运有情,莫过于现在窗边的她,有一抹月华。且看月舞,月亮是不变的,它同她的心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澄澈,一样的未曾远去。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她破败不堪的被褥,让她在这可怜的环境中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当女孩的幸福,她就那么痴痴地望着嫦娥,在半梦半醒之间,幻想自己是九天仙女下凡…… 

这是她少女时代第一个亦是最后一个美梦,梦醒之时,她即要接受苦难——她人生的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也需要它。 

歌声灯影里的黄浦江畔,都是不眠夜。转眼,女孩吹了三年上海的城市风。神州大地上,无数人向往上海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然而在女孩眼中,上海只是一块没有感觉也没有肥力的沙漠,它触动不了女孩的心弦,更滋润不了她干涸的内心,相反的,它让女孩成为了资深怀乡的病患者。 

上司屡屡刁难、同事处处嘲讽、朋友时时冷落,所有的所有似乎都在逼迫着她离开上海这个是非之地。在这样巨大的社会压力下,怀乡成病也不显得奇特。可女孩并没有让思念与悲伤满溢理性的头脑,她的眼中还有光,还有希望。现在经历了三个寒冬的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样东西,需要一个地方,来麻醉自己的痛楚,宣泄自己的情感,点燃自己的激情。 

女孩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她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酩酊大醉。醉了的她疯了一般奔向顶楼,任午夜的狂风刮过她憔悴的面容。她哭了,灵魂能量肆意地井喷,也正是因为这场惊天动地的哭泣,她的泪腺干枯了,在往后的日子里,再大的挫折都榨不出她身上的一滴水。 

如果说她是一只白羊,那么以前的她是被老虎赶向虎穴,而自那夜之后,白羊掉过头来开始与老虎撕咬——她开始做起了自己的生意。 

上海的生意场,禁城的宫廷剧。这里,文化、城府、努力决定了一个生意人是否会被市场这个皇帝宠幸。她没有文化,只上了半年学,还是沾的年幼弟弟的光,至于城府,更是痴人呓语——一个指尖还残存着稻香的乡村姑娘能懂什么叫勾心斗角?看来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女孩只好去拾起这个世界的唯一救赎——努力。 

清晨,昙花将谢未谢之时,她已把孱弱的身躯暴露于霜露之中,顶着寒风的怒吼,骑着锈迹斑斑的三轮车,走十里的柏油路,只为将第一批最新鲜、最甘甜的水果“请”进自己小小的水果摊。那十里路中有一段很长的坡路,去的时候倒也没什么,满载而归之时,这段坡路便成了女孩最大的梦魇。载着近七十斤的货物骑上坡,每一脚踩下去都是踩在刀尖般的疼痛。可她却是一点儿也不敢懈怠,因为只要灵魂冲破桎梏,游荡哪怕一息,车轮即会滚滚向后,车上的“财神”即会亲吻大地,失去了天上独有的气息和价值。 

所以每当女孩骑到上坡正中,每当女孩苦苦支撑、犹豫彷徨,她想来想去,最后准是对自己说:“就是不为这几天的口粮,也要为穷乡里的老爸老妈买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 

那个与命运搏斗的女孩最后大富大贵了吗?并没有。当斑驳的时光穿过指缝,熟悉的摊点依旧弥漫着熟悉的水果香,不同的是,摊旁多了一个寻香而来的女孩生命邸店的常住客。 

住客是个穷小子,全身上下倒不出十个硬币。可他对于知识总有着无限的渴望,若不是家里穷,他早就坐在大学明亮的教室里。此时已经是上海一条街的“香蕉大王”的女孩义无反顾地支持住客的梦想,她用自己这些年来省下的积蓄供他上学。小伙人穷志不穷,终于拿到了不错的学位。 

两人牵手走过八年岁月,温暖了三十二季的心情,用安然葱茏时光,用欢愉写意人生。最终以男孩成功拿到学位、开始他的拼搏为女孩的青春奋斗画上句号。 

为什么女孩不同男孩并肩作战了呢?因为我与世界来了场邂逅,我人生的上引号已然开启。 

时隔多年,我问母亲:“您对自己在上海的青春奋斗有何看法?” 

母亲淡然一笑:“我只后悔,没有带一瓶黄埔江的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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