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底片

那年暑假母亲把我哄着搬去了上海。车子缓缓驶入城郊,面前是穷乡僻壤,与母亲描述的热闹繁华大相径庭,望向路边迎晨而开的朝颜,心生厌烦。

到了目的地------一座爬满朝颜的 墙,透着满满出租房味道的院子,老井一 口,人家二三。父母着急搬运行李上楼,失落的我听着渐行渐远的滚轮,委屈莫名其妙的袭来,站在楼下看热闹居民的眼光中,窝火的想扯尽那些朝颜。

自搬家后,我赌气呆在小楼上不出去,任凭窗外是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事与愿 违,一次清晨,太阳努力冲破了云,湿衣服 “滴滴答答”不争气地落到了楼下。无奈出门,下楼,寻寻觅觅。

“这件衣服……是你的吗?”甜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犹豫的转过身去,她在微凉晨光中,笑得很甜蜜,眼眸明暗交杂,仿佛一笑生花。迟疑地从她手中接过衣服,火辣辣地红着脸跑上了楼。

整理衣物时,发现了一朵被压坏的朝颜,淡若无味。好像这样的紫色也不是那般令人讨厌。绿影逐渐遮蔽了半个天空的庭院,浅青浅绿肆意蔓延。藤蔓仿佛在楼上楼下架起了一架梯子,我与她开始慢慢靠近,一起去看晨曦乍现,朝颜上恍若凝着整个浩渺宇宙的晶莹露珠,听玻璃般的草叶将夏日曲调细细吟唱。

阳光浮在空气里,丝丝热气跟蜂蜜一样粘在手上,和她互视 一眼,笑着说“真甜”。谈天说地直到暮色翻涌,绛紫或淡蓝色的朝颜在蛋壳般薄薄的静中悄然离去。 “ 我喜欢 朝颜。”她喃喃道。楼阶上,一旁的我不解地问,“可是它谢的太快了。”蝉声绕上了枝头明月,溪流捧起了漫天星辰。

我迷迷糊糊地靠在温暖的肩膀上,仿佛间听到了“它一生看尽了所有的太阳,很短也很长……” 叮叮当当一片响,终究还是路人的车 铃声。父亲带我离开那座小院一段日子,闷坏的母亲赶忙带上日用品。出发前的那日清早,她揽上一把朝颜,抖散嫩花瓣上沾 满金色的阳光碎屑,小心问我“你……还会 回来吗?” “一定会”,长野的天,依旧那么暖,紫色朝颜花重又走出斑白土墙边的木制栅栏,在吱呀咿呀的老收音机中茁壮变化。

我带上那一把朝颜,望着她如一粒尘土般消失在了视线中……始终回头。

再见他她已是多少天后,我和母亲要离开上海回家了。黄昏时分去收拾行李, 静悄悄点缀了一条条小路的朝颜已渐渐老 去,只有黄昏给予的几分斑斓色彩,她眼中见到我的欣喜,在我向她道出“我要……走了。”变得黯淡无光。 “你……还会回来吗?”

喇叭似的朝颜吹响了别离的沉默,我不敢再看她一眼,不能再回头,终究在她眼中,变成蔚蓝背影,不得回声,没有回响。

暮色遮住曾经的步伐,走进抽屉中藏起的相片,相片中的我们,低着头说话。你是否已经完成自己的心愿,听着喜欢的歌,去大草原的湖边看候鸟飞回?还是已经成 家,三餐四季,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朝颜抵不过寒雨夜来风,过往铜镜照不出春江花月人台空。我在春南,给你写信,你在秋北,不必回信。

致某年,某月,某日灯下读信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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