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秋雨

何为江南秋雨?我与它似曾相识。青瓦白墙,画桥烟柳,绵绵秋雨,好似一身墨青色旗袍、撑着油纸伞的姑娘静静走来……

我记得,那年我十岁,南烟二十二岁。“明天村里要搭戏台子了。”我抬头看向正在发呆的南烟,她的眸子里映着江上的渔火,映着天上的明月。年年秋色欲尽之时,村里就会搭起戏台子,请人来唱戏,而南烟正是其中最耀眼的那一个。

“是啊,秋色留不住。”她的眼睛看着我,但我知道她正思念着另一个人,她在等那个人,那个人留在了她的秋天里。

三年前,他失约了。她以为他脱不开身,就一直坐在亭边,守着、盼着、念着……秋雨不知道下了几场,曲子不知道唱了几回,眼睛不知道红了几次,后来她才知道,他另寻了他人。她也曾梦想,穿上一身红衣,凤冠霞帔,当一回书中的美丽新娘。她也曾痴想不必再拨动琵琶,不必再强颜欢笑,不必一个人凄凄凉凉。最是情字难落墨,一身嫁衣,执手对拜,可新娘却不是她……

于是,她弃了琵琶,收起长袖,绾起青丝,伴着秋雨,来到这里。我记得与她初识在飘着秋雨的清晨,她一手提着一只皮箱,一手持着一把油纸伞,一身墨青色旗袍,走在江南的水巷里,寻一个安身的地方。

我回过神来,南烟轻摇我的肩膀,笑了:“傻姑娘,想什么呢?”

我傻傻地说:“南烟姐姐,江南下秋雨了……”

秋雨微凉,点点落地,落在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开出一朵朵青莲,美得摄人心魄,但只有一刹那……

她敛起了笑容:“我给你跳一支舞吧。”不等我回答,她已转身撑开伞,走进了秋雨里。雨落在青石板上,绽出朵朵青莲,盛开在南烟的鞋边。

“一城烟雨一楼台,一花只为一树开,一颦一笑一知己,一点一滴一情怀……”她的歌声如黄莺翠啼,身姿曼妙似花,一朵盛开在秋雨中的花儿,伴秋雨而生,也伴着秋雨而逝,她的样子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里。

第二天的戏台上,多了一抹胭脂香,少了那一抹墨青。雨停了,静谧无声。南烟走了,像这场无声的秋雨。我离了占好的座位,追去“南烟斋”。原本满是书香和脂粉的气息,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窗外,秋雨依旧,曲声依旧,我拆开书桌上的那张纸——城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南烟,明年秋天,你会回来吗?”

何为江南秋雨?正在此处。颔首,微笑,我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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