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说了再见

村庄像一支古老的歌谣,日复一日,弹唱着同样的曲调,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简单的心,简单的欲求,真真叫我怀念得有些心碎……故乡,我还是说了再见……

村头长着一棵高大的香樟树,高大粗壮的枝干,嶙峋的枝干见证了它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沧桑岁月。可是它依旧年年葱葱,岁岁茏茏。每当冬季来临,人们常常聚于树下,等待着炸爆米花的声响。

这时候,上了岁数,身着藏青色棉袄,面庞黝黑的爆米花师傅,便在香樟树下落下脚。他的额上有深深的纹,眉梢扬起,笑眼仿佛托起整个世界,皱纹爬上他苍老的脸庞,如同藤蔓,越延越深,和这香樟恰似。玉米粒入锅,放好糖精,拧好盖子,生好炭火,一手娴熟着拉着风箱,一手旋转摇手,两眼朝火候一看。猝不及防“嘭”地一声,炸乱了人们的心,炸香空气中的味儿。这香不经意间弥漫整个乡村,深吸一口气,顿时周身惬意,暖意充盈。香味掺着暖意,如同河流过梯田,将我的整个身心温暖覆盖。

偶一次回乡,我陌生的观望中潜伏着某种熟识的意绪——香樟树依旧挺拔,可树下的爆米花师傅却不见踪影。有时嘴馋,买下街上的几包爆米花,那味儿却早已没了当年的馨香……

故乡的人哟,老人的像失水的核桃,浑浊而深邃的眼中透露出来的,是惆怅的落寞与空洞的呆滞,让人一下就想到苍老与消逝。我把目光投向远方,随着时光河流渐行渐远的,是那氤氲着乡土气息的爆米花声响,在我心中竟成为弥久不散的的乡情…… 这乡情,就像一根轻柔的丝线,悠悠地牵动着我心灵的一角。风声贯耳,每一个故乡在消逝。

忽然心中泛起薄薄的酸楚,没有痛,却沉甸甸地压抑着,仿佛心中有盈盈的泪涩涩地落——我还是爱村头的那棵香樟,美的像上帝遗落在人间的一个美梦;我还是爱炸爆米花的声响——此曲只有天上有;我甚至还爱那穿堂风的小屋——我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我想多在故乡留一会儿,就一会儿,那儿是我的根,是我即使远离也依旧怀念的地方。可是,梦想告诉我,我不可以停留。夕阳里,风儿吹皱一池河水,残阳如血的红,深深刺激着眼膜,无端诉说着萧廖的悲伤。乡情牵动我内心那根最敏感的弦,经久,绵延成我散不去的心事。对故乡的情,深,不知何起?

我怎么看不清前方?是夕阳晃花了眼了吧?故乡,我还是说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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