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

又是一年五月初夏,天气还不是那么燥热,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春的气息,那是春留恋人间,久久不愿散去它独有的香。

五月,又是农忙时。前段时间种下的麦子此时已结满了麦穗,垂下自己重重的脑袋。那是自然对辛勤劳作的人们的馈赠。

趁着周末,一家人乘着车,回到母亲老家,帮助外公收割。

早早地在村头下了车,沿着水泥路往村子深处走去。

路的两边是大片大片麦田,细细看去,便能瞧到那颗颗饱满的麦穗,甚是可爱。一阵清风拂过,麦田涌起滚滚的金色麦浪,好不壮观。深深地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味儿与淡淡的麦香。

一路上碰到不少人,个个都能和母亲闲聊上那么几句。然后看向站在一旁的我,吃惊地叫出我的名字,说着“都那么大了”之类的话语。说的话带着浓重的口音,所幸,我能听懂不少。与他们的惊讶相比,我仅是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

即使对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印象,许是因为见面时还太小,但是他们喜悦的笑容,熟悉的乡音,让我倍感亲切。

远远地传来歌声,虽然听不出唱的是什么,但那轻快的节拍,似是在诉说人们内心的欢乐。想来也是一首庆祝丰收的曲子。

风沙沙吹过,吹散缕缕炊烟,已过中午。闲下来的老人,办了把椅子坐在自家门口,任凭那阳光洒满全身,暖暖洋洋,好不舒服。手中执一把大大的扇子,轻轻的摇啊摇,闭着眼,哼着一段又一段久远的小曲儿。

那把扇子,我看着很是眼熟,好像在记忆深处,也有着这样一把扇子,在那儿摇啊,摇啊……

“麦秆扇,兰溪的老古董了,现在城里都见不着了。”不知何时,母亲已站在了我身旁,“以前这个时候,你外婆定是坐在院子里编制麦秆扇了。”

麦秆扇,确实是通身淡黄,同那麦秆的颜色一模一样。一幅刺绣,一截竹片,一面麦秆,简简单单,变成了一把扇。

也许,这人生也该同这扇子一样,简简单单一生,便足以。毕竟,与万物相比,一世如何繁华,最终也不过是一掬细沙。

外婆,已经离开很久了,久到现在的我若不是看着外婆的照片,也有点儿想不起她的容颜了。但是仍能记住的,是那双粗糙的手,满脸的皱纹和那双慈爱的眼。

少时,因为父母工作繁忙,小小的我便被丢在老家,由外婆代替父母照顾我。虽说那时候,父母会在周末来老家看我,但我仍是与外婆更亲。

其实,也许是因为太久了,与外婆生活的那段时光,我已经记得不太真切。

如今见到那把大大的麦秆扇,记忆才如久旱的泉眼涌出点水来,虽很少,但我已满足,毕竟还是有的。

……

那时候,天还很蓝,水也清着。

也是这样初夏的午后,空气中弥漫着麦子的清香。

外婆坐在院子的树荫下,脚边是一大把麦秆。如同蝴蝶般上下翩飞的手编织着长长的一根麦绳。还时不时地看看在院子里乱跑的我,叮咛一句:“慢点儿跑,别摔着了!”

跑累了,便一屁股坐在原地,也不顾地上有多少灰尘。这时候,外婆总会扔下手中的麦绳,把我抱起来,搂在怀里,拿起放在一旁的麦秆扇,轻轻地晃啊晃,为我带去一阵清凉。她总会,唱着一首不知名儿的民谣,听着听着,我便睡着了。

也许,睡梦中,还带有一丝麦香……

如今,看着这被随意丢弃在田中的麦秆,想到不再会有人将它当成珍宝拾回家,清洗、泡水、晾晒、编制,心中犹升起一阵悲凉。

时代不断变迁,随着一栋栋高楼的拔地而起,电扇空调的普及,仅仅十几年,麦秆扇便在我们的记忆中消逝,同泡沫在空气中消散。这老一辈的手艺被我们抛掷九霄之外。可喜?可悲!

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这样的情景:午后的人们,晒着太阳,轻摇麦扇,哼着小曲儿,求得这一隅安详。也许,再也看不到了吧。

风吹过,田里的灰烬洋洋洒洒,在空中随风飘荡,还有几根孤零零侥幸逃过一劫的麦秆,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儿,诉说着它们曾经的辉煌。

随风而起的,还有一股焦味儿,其中好像还夹杂着一缕淡淡的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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