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油菜花说话

在听油菜花说话的清浅流年里,想念会有声音。

——题记

一个载满油菜花的小院子,只在周围修上了小栅栏。一阵风吹过,油菜花便传来阵阵清香。

先前是姥爷守着小院子。他喜欢穿老式的军裤,拎着又粗又长的水管子,哼着不在调上的昆曲儿,浇地里的油菜花。在每个云蒸霞蔚的日子里,姥爷总给我讲油菜花的故事。“油菜花有四片花瓣,”姥爷推了推他快滑下鼻尖的老花镜,“它们都整齐地围绕着花蕊。中间的花蕊弯曲着凑在一块。你看,像不像再说悄悄话?”我攥着姥爷宽大的汗衫,踮着脚看油菜花。细细的纹路,精致的花瓣。一瞬间,淡然且无法抗拒的喜欢,就顺着那天映在油菜花上细碎的光,一路延伸到我的心底。姥爷将那朵油菜花小心地收进衣兜里,拎起水管子,开始浇油菜花。他的声音,伴着哗哗流水,轻轻响起:“孩子,你要记得,油菜花根茎坚韧,叶茂密,最朴实。”

姥爷浇油菜花的场景重复了好多年。而我印象中小院子后那金灿灿的暖阳,落了又起,起了又落,姥爷便没了。

彼时,油菜花盛开了一院的金黄。在光与影的交叠中,在百里清风的吹拂下,油菜花发出沙沙的呢喃,竟在树叶漏下的碎影中褪了色。

听,那是油菜花在说话。

后来,妈妈打算接姥姥一起住。姥姥不肯,硬要守着小院子。她也不解释,只在小院子里立了个画架。那天我到院子里,脚下是夕阳铺展开的瑰丽,姥姥正在画画。我走近看,嘲笑姥姥的画是一年级小学生的搞笑涂鸦。姥姥不好意思地笑,用画笔蘸了蘸调色板上杂七杂八的颜料,“姥姥也没学过,就是打发时光。”我从地里摘了朵开得好的油菜花,拿给姥姥当“模特”。她挤了一大管黄色的颜料,又倒水和了和,轻轻说,“油菜花朴实,你姥爷之前最爱它。”闻言,我愣在了原地。这句话猝不及防地敲进我的大脑,像一把在时光隧道里逆行的钥匙,横冲直撞地塞进了某个锁孔。

姥姥兀自画着油菜花。我看见了姥姥眼角的泪珠,饱满如一汪荷上露,却始终,始终没有滚下来。

彼时,穿透云层的阳光在一瞬间噼里啪啦的绽放。油菜花始终迎着暖阳,坚强又倔强的生长,摇摆出有节奏的乐章。

听,那是油菜花在说话。

我原以为生命会有几分壮丽,至少不会输给山川湖海,繁星满天。可它却总是在想念过去的日子,让记忆如扬尘般洒向岁月深处,不可寻。

姥爷走后的这几年,对于姥姥,无人伴她以酒,无人伴她以歌。到最后,竟也无人伴她以共白头。

而现在,母亲陪着姥姥守着小院子。母亲换上那条姥爷常穿的老式军裤,捡地里油菜花的种子。我新奇地凑上去,母亲便拨出一些给我看。“我小的时候,你姥爷就总是跟我说,油菜花朴实,开的好看不说,种子含油量也高,用途大。”母亲又捡了几粒种子,和先前那些一起,都塞在一个大玻璃瓶里,然后拾起地上的水管子,开始浇油菜花。

姥姥从屋里出来,母亲便扶姥姥坐在院里的摇椅上。我站在一个逆光处,看着她们的背影,那背影是如此合衬,仿佛一生风雨都穿不透的一道墙。

恰在此时,油菜花斑驳的光影落在墙上,跳跃的树影间,竟璀璨出厚重的华光。

听,那是油菜花在说话。

那天我站在院子里,油菜花盛开了一院的金黄,耀眼的让人目眩神迷。微风里,它舞动起来,像是在说话。一切都恍若几年前与油菜花的初见,纷飞的阳光穿透了姥爷慈爱的眉眼,一瞬间,绚烂了整个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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