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不渎山水

无数文字被倾注在山水间。

或浅陋,或典雅,或清新,或凝重。有绰板的关西大汉在拍案叫绝,也有对镜的江南女子在唤君归来。这些思想符号便在山的袍袖,水的脉络中逐渐伸展,山水的乐章却谱上人间的烟火,只不知这朵朵墨痕,悠悠琴音勾勒出怎样的容颜俊貌。

秋雨似不喜欢这样的貌,在游苏堤时写道“堤边既没有碑文、对联,也没有匾额、题跋,也就是没有文字污染,没有文本文化对于自然生态的侵凌和傲慢。”

读罢惶恐,污染!这个触目惊心的词映入眼帘。山水竟有如此的威严,仔细思忖那么多被掷于山水的千古绝唱难道皆是文人骚客的自怨自艾,无病呻吟?那些升华如里的零散墨迹皆是对山水的不敬和污染?更何况那些惊叹时的妄语,陶醉时的梦呓,喜爱时的娇嗔岂不是变成了赤裸裸的亵渎?

我变得迷茫,越发感到山水如此的陌生可怖。行走其间,像极梦游太虚的宝玉,自觉为浊物包裹,在自己的沉默间不知所往,只能听到渐近的吟诵声,声不大,调不高,不紧不慢的过了山野,一时无法分辨,只能轻轻拨开缠绕的纷乱,一一听取。

山水之于文字,文字至于山水到底是何种关系?

忽想起一位蓑衣戴笠老人,走入山林,劈枝削叶,抖落一树雪花。他削成钓竿,以竿为杖,踏着银白的雪径来到江畔。江面浮着薄冰,仿佛一江冻结的诗句。钓叟朝无垠的江面,抛出不丝之竿,在冥冥的冰雪地,在鸟声人迹全无时,他只为了问安,用山的管弦问候水的歌喉。他将思想的纹理揉进了山形水色之间,以诗篇文字输送进了峰峦江河的魂魄。从容坦荡的坐于山水文字之间,山水包容了他的悲喜,成为他生命的禅堂。

山水无言,人却有心。当人心与山水交融又何谈起亵渎二字?山水对某些文字自然也不会有特别的宠溺。千疮百孔的古时,布满风尘的面孔,直上青云的雄心……一切思绪都能在山水间找到归宿。余秋雨所说的“文字污染”固然显得肤浅了,难配上山水的深邃宏大。山水固不可亵玩,却非只可远观。

我变得开朗,山水之于文字当是何等的重要,是山水赋予了文字生命和活力,心跳和呼吸,犹如将一潭死水化为汩汩清流,有着腐草化萤般的神奇,山水本就是生命和文明的故园,物从中来,人从中孕育,又何况是被人写下的千万文字?为何要让文字与山水分隔,岂不是有了牛郎织女般的悲凉况味,让文字变为不知归途的游子,迷失方向的孤舟,岂不痛哉?

至于山水也因文字而愈见深远,能从中渗透出美丽的情怀,感染世间万物。向往承天寺,因为那又子瞻的积水空明;记得浔阳江头,因为那有乐天的茫茫江月;魂萦天姥,因为那有太白的飞湍瀑流……从人心酝酿宣泄出的文字怎么会让文字变得浑浊!

“江山如此多娇。”

我释然豁达,挥毫泼墨的豪情涌上心头。

想与那老人共钓寒江雪,文字不曾亵渎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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