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诗

多数人的乡愁,集中在几件家乡小食上,或是走街串巷叫卖的冰糖葫芦,或是大集口的现烤桃酥,再要不就是家常小炒。你若要问他们这些吃食怎般好吃,他们会憨憨地笑笑,或是向着自己家乡的方向,深深地点点头,说一句“就那个味儿呗”。

是什么样的味儿呢?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记载的菜肴,很多都是用家常食材,辅以简单佐料烹制而成,读来却让人垂涎三尺。从中我们能感受到“真情”二字。中国文化中讲“君子远庖厨”,袁枚却乐得精心收集菜谱,做一个“深于情者”。我仿佛看见,晚霞下有个年迈的背影,端着一盘白斩鸡,笑呵呵地坐下,竹筷起落间,温情由口入心,留下一生满足。

家乡的味道可能和袁枚的自制菜肴相似,带着赤诚的热情。这种热情,是在一个个寂寥的黄昏、一个个温情的黑夜、一个个朦胧的清晨里产生的,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有经验的老饕常喜欢光顾藏在小巷深处的小店,它们接着地气,更能做出让人心动的佳肴。这种味道难以复制,就像家乡的小炒,换一个人,换一口锅,也就不再是那熟悉的味道了。归有光在《项脊轩志》中只写了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就流露出不俗的温情;汪曾祺的文章历来备受称赞,细细读过才知道文中所叙也多是琐碎农事,却极易让人产生不忍释卷之感。从中我们能感受到的亦不过“真情”二字罢了。

不妨让我们想一想,有多久没有自己做过一餐饭,有多久没有早起看看日出了?我们中的许多人,情感越来越淡漠,对数字越来越敏锐;和手机相伴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不再和家人围炉而谈;边说着时间好像不够用,边一遍遍刷着朋友圈……马克思把这样的状态称作“异化”。诚然,人把自己变得像个工具,的确能更好地执行任务。但人为何存在,是为了执行任务吗?我们或许未曾想过。

朱光潜在《谈美》的末尾写道:“慢慢走,欣赏啊。”慢点走吧,去欣赏曾错过的景致,见一见数年未见的老友,做一盘家常菜,听听最爱的老歌……生活本该是一首诗,哪能通篇都是人物,哪怕有一些极简的景致也是好的。

人,总得有个活着的理由,倒是不必找些花哨高尚的理由,简简单单就够了,像一首诗,不求骈偶,心之所向,得往,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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